晚钟遥遥(359)
作者:吃一整天
“你的‘義雄’感覺也不錯呢,很有英雄豪傑的感覺。”
佐藤笑瞭起來。
3月14日。
“我得回學校瞭。”佐藤說。
“怎麼?這不是還沒到開學時候嗎?”
“是還沒到,但我得回去準備一下——你知道,班主任的事務嘛。”
“我初中時候的班主任就是這樣……”唐執笑道。
……
在盧文秋第二次昏迷期間,由於一切都是那張校卡引起的,唐執有些愧疚,總是不忍心面對他,就和另一個護工調瞭班。
這天晚上,她和佐藤依然待在一起吃飯。
佐藤開瞭一瓶紅酒,酒過三巡,就把手輕輕搭在她的手上。
她猛地縮瞭回去,嚇瞭佐藤一跳。
他很不適應地望著她,她卻隻是回以難以讀透的凝視。
盡管蠟燭還燃燒著,當晚卻以沉默告終瞭。
3月15日。
就像經歷一場漫長的睡眠,盧文秋醒來瞭。
他的時間已經碎裂成片,記憶和意志也已碎裂成片,再也無法回想起什麼。不是從雜物箱中翻找,而是在一個空箱之中搜索瞭。這樣,無論使出幾分力氣,都無法回想起絲毫。而佐藤,佐藤永遠不會告訴他。
唐執也不會告訴他。在他抱怨自己又喪失多少記憶時,她隻是憐憫地望著他。
他坐在床上哭泣起來。
哭哭啼啼的,算什麼樣子呢。唐執內心有些反感。故而無法下手去安慰他。
盡管這是護工的義務——是護工的義務吧,她也搞不懂。
她隻好坐在一旁,放任他不斷地哭泣。
要是眼淚能喚醒記憶,要是最懦弱的眼淚能喚醒最深刻的記憶,那麼盧文秋早該把所有事情都回憶起來瞭。然而眼淚隻是模糊視野而已,也就隻能給人以這麼廉價的幻覺。
唐執端坐在椅子上,冷漠地望著他。
他不哭還好,一哭,她就討厭。她生來不是當護工的角色,也許。她從南充去到成都,又從成都來到東京上學的時候,隻感覺渾身發熱,滿是沖勁,一滴眼淚都沒有淌過。小時候,她母親就對她說,哭泣的都是軟弱角色,我們唐傢不歡迎弱者。
沒有絲毫強忍著的意思,她隻是沒有哭泣的打算,而已。即便是最悲傷的時候,傢裡養的寵物狗去世的時候,或是兩年沒回傢而思鄉情切的時候,她一天洗十次臉,用毛巾的清水混雜瞭臉上可能的淚水,再一並擦幹。
這有什麼可哭的呢——即便是這樣,又有什麼可哭的呢。
唐執不理解盧文秋。
3月16日。
佐藤請唐執吃瞭頓飯,向她道歉,說自己那天喝瞭點酒,做瞭出格的舉動。
向女孩子道歉,佐藤已經習慣瞭;但因為這種事而道歉,還是第一次。
“沒事,”唐執無所謂地笑笑,“我沒放在心上。”
你要是在意就離譜瞭。佐藤腹誹道。
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對待這段關系。
盧文秋哭過之後,望著白花花的天花板,不發一言。
唐執還是有點擔心他。盡管各項檢測都表明,他在生理上和心理上依舊隻是那些毛病,沒有新增,也沒有惡化。但她看他更為消瘦,更為疲倦瞭。
她懷疑他晚上沒有睡好覺。
“你最近做夢嗎?”
“夢?”
“嗯。做夢嗎?”
盧文秋眼神空洞,搖瞭搖頭。
他隻是望著她的眼睛,那兩顆深邃的寶石,吸引著他。
怎麼回事。那兩束光映入他的眼中,使他打瞭個寒顫。
唐執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閃開瞭視線,輕輕撩瞭撩頭發。
盧文秋隻感覺內心癢癢的,有什麼東西在複蘇著。
然而,她照顧瞭他那麼長時間。而且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恐怕隻讓她把他當作小朋友吧?就像小學老師對待自己的學生,那種感覺。真是難為情,真是可怕。
他想證明。不知怎的,即使腦中已經一團漿糊,他還是存留著這種感性的沖動。
3月17日。
秒針越往前一秒,盧文秋越感受到深深的不安。
說不清來由的不安。
他感覺自己像是暴雨來臨前的蜻蜓,受驚似的低低飛旋著。
“最近有什麼事情嗎?”他問佐藤。
“什麼事情?”
“就是有沒有發生過什麼重大的事,或者是什麼重大的日子。”
“沒有吧,”佐藤皺瞭皺眉,“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