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117)

作者:吃一整天


盧文秋笑瞭,“還是回去騎車吧。”

他們就一路騎摩托,去到阿寒湖。

球藻慶典,其實叫“瑪麗摩瑪醋莉”,“瑪麗摩(Marimo)”是“球藻”,“瑪醋莉(Maturi)”日語寫作“祭”,也就是“慶典”的意思。慶典的發軔是1950年,由於盜采盜賣,加上因水力發電而導致水位下降,阿寒湖裡的綠球藻瀕臨滅亡,本地政府故而呼籲民衆,將露出空氣的球藻放回水中,以保護球藻生存。同時,將每年十月上旬定為球藻慶典,一直延續至今。除瞭提高民衆的環保意識以外,也有制止濫采行為的作用。

“或許又有一些‘卡姆依’的意味呢。”盧文秋笑道。

“明明在山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大湖呢。”香音望著遠處碧波不泛的湖面,感嘆道。

“這應該是火山湖。附近不是有溫泉嗎?”

“溫泉?”

“對的。但畢竟過瞭狂風暴雨,估計又得維護一小段時間。”

“這樣啊。”

吃瞭午飯,往湖畔去,要經過一片幽深的樹林。因為夜雨,路上濕滑得很,他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著。一邊細嗅著雨後松林的芬芳,一邊踏上遍地的紅葉,聆聽著栗鼠出沒的簌簌聲,山胡桃的沙沙聲。

晚秋的淡紅與淺金次第相雜,一並暈染在青空的碧色之中。

“聽說這裡的球藻是世界上最大的球形藻類。”盧文秋說,“來之前還以為是浮萍、水華之類的呢。”

“好神奇……”香音驚嘆道。

球藻裡面大的能趕上西瓜,一般大小也和蘋果相若。

他們觀看瞭阿伊努人向“卡姆依”的祈福舞,又有彰顯武德的弓舞,咿咿嗬嗬,一步一動,“烏頗頗”(歌)和“理穆諧”(舞)融在一起,氣勢如虹,宛然通向天穹的正中。

盧文秋想起在武漢學中國史的時候,瞭解到商周時的古人,就是在祭壇前祈福。當然中國管祭壇叫祭壇,阿伊努人管這叫“幣場(nusasan)”,這怕是為數不多的差別。

此後便是送藻回湖的流程,都是阿伊努人在打理。白天的活動大概也就這些。

到瞭晚上是燈光遊行,日本人管這叫“松明行進”。“松明”是中國古語,“火把”的意思。

遊行隊伍列成縱隊,敲著太鼓,徐徐前進。

晚間比白晝冷瞭許多,空中又結起重重白霧,在白霧中粼粼的亮光,就是火把。盧文秋與香音一同,在人群中舉起火把走著。

相同的溫暖的夜光,聚成一片絢爛的燈海。

晚上回旅館休息,這不消說。但回旅館之前,香音說想買些紀念品。挑瞭一把折扇(喚作“沉折[Shizumeori]”),外加兩個便宜的小擺飾,盧文秋又和老板聊瞭起來。

店鋪的老板是一個矮矮胖胖的青年,留著細密的胡碴。

“什麼?阿伊努語?我會的不比你會的多。”面對盧文秋的問題,青年答道。

“……我當然是阿伊努人啊。我爸爸、我爺爺都是阿伊努人。”青年答道。

“……對,我媽不是。”青年答道。

“……唉,他們老早就不想幹瞭,現在鋪子全交給我瞭。”

“……工藝品嗎?都是機器做的。我自己也能做,但不可能買這麼便宜。”

“……也不能說越來越難辦吧。遊客每年都這個樣,碰上旺季還是很暢銷的。”

“……複興啊,”青年陷入瞭沉思,“恐怕那還遠著呢。”

“……我呢,當然是有這個念頭的,很多同輩的阿伊努人也說過,要把阿伊努文化推廣到世界呀,現代化呀,反向輸出呀……但還是務實一點吧。”

“……哦,你說手藝呀,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各傢有各傢的特色。不過遊客才懶得理這麼多呢,機器做得拙劣一點,就等於手工制作瞭,對吧?”

“……傳承?想那麼多幹嘛。這都是政府操心的事情。”

“……其實不能說什麼都沒做,有的政策還是挺好的。之前把這個景點市場化瞭,雖然很多東西又開始收費,遊客看上去不喜歡,但是對我們商傢卻是好的。商業發展起來瞭,遊客也就慢慢重新回來瞭。”

“……對,良性循環。是這個理。”青年笑著點瞭點頭。

“……失傳的也有不少啊。以前旁邊那店也不是這個老板,是個老頭,他女兒在大阪嫁人瞭,住在大阪,自個兒收不到徒弟,誰還管他的破手藝呢。”

“……死瞭。很老很老瞭,早死瞭。那店換主人有一段時間瞭,那時候我才剛接我爸的班,現在也幹瞭有些年頭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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