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100)
作者:吃一整天
“是不是變心瞭?”
“那你得問他本人。”
自從那天和香音見瞭一面,盧文秋便開始重新思考自己的旅行計劃。盡管聽起來完全是一場白日夢,他也試著探尋這浮夢之中的合理性。雖說種種考慮導向一個結論:還是不要讓她陪同為好。但他依然希望能推翻這個結論。
但無論做多少規劃,還是要等到她出成績,才能作出最終的決定。若說她考得不順利,隻能等到來年春季再次報考,那未來一段時間又要重複前幾個月的光陰,他可絕不願意這樣瞭。
他自己高考考得不好,但衷心盼望她能如願。
剛過瞭七月,盧文秋便在“L’égalité”見到佐藤。他完全改變瞭在學校的打扮,穿上一身黑袍。接近一分鐘的電吉他獨奏,讓全場氣氛進入瞭高點。接著才是樂隊其他成員上場。
第二天,他去佐藤的宿舍串門,一推開門,便聽見寢室縈繞的交響樂聲,鋼琴和小提琴、大提琴一並鳴響,嚴肅又不失靈動。
“誒,這放的什麼,古典樂?”
佐藤見他進來,笑道:
“這是……巴赫的D大調第三鍵盤協奏曲,BWV1054的一部分——怎麼,又是你那小女友的事情?”
“不是,你昨晚的表演,我看瞭,真精彩!”
“表演?什麼表演?”
“就在‘L’égalité’啊。”
佐藤立馬雙目圓瞪:
“噓——不要說那個名字!”
“怎麼?”
“那個地方,我們都是心照不宣的,從來不說名字!”
“行行,那我就不說名字。不過真的讓我大開眼界瞭。”
“過獎過獎……”
樂聲依然環繞不止。
“真牛,我沒想到你還聽這個。”
“我聽得很雜,”他笑道,“什麼流派都瞭解一些。”
“我很佩服你的還有一點,”盧文秋說,“當時在Lé——那個地方,臺下的觀衆多熱情啊,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
“哪裡不緊張!我手心直冒汗,撥弦都感覺手指發軟。”
“不過還是出色地完成瞭。”
“但願如此吧,”佐藤笑道,“如果說什麼不緊張的話,未免言過其實瞭,不過我是沒有一開始上臺那麼緊張瞭。大概是熟能生巧。”
過瞭幾天,香音打電話過來,跟他報喜,說音大的錄取名單她已看瞭,自己榜上有名。
“我又要去京都見你瞭!”香音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喜悅。
她說,紫中已經沒有課程瞭,月底就會過來這邊。
“你一個人過來嗎?”
“我一個人。”
“叔叔阿姨那邊怎麼辦?”
“我就跟他們說,我去外婆那裡住一陣子。”
“然後呢?”
“‘然後’指的是……”
“我是說,未來的幾個月,又要怎麼應付呢?”
“秋君答應帶我一起去瞭嗎!”
“那也得你解決好東京的事情。不要走到半路又這樣那樣。”
“嗯!”
“而且得想出一個借口,一個足以使用幾個月的借口。”
“嗯。”
“算瞭,我跟你說一個吧,免得你又天馬行空——你就說,音大有冬季集訓,需要一直在京都待著就行瞭。”
“但我外婆也在這裡,這麼說的話,到時很容易露餡的。”
“哪有萬無一失的辦法呢,總之就這麼辦吧。”
“……嗯。”
“如果他們問起別的事情,要隨機應變,但不要自作聰明。如果他們實在是為難你,你就借故說要再看看學校的通知,然後打給我。”
“好的。”
某天在悅文社待到瞭黃昏,窗外低矮的房屋被夕陽染紅瞭,盧文秋一瞬間竟有一種末世感。仿佛自己是最後一次踏足這裡。
他這次前來,是想看看工藤的情況。那一期《海月》的硬傷沒有招致多大的批評,但悅文社還是修改瞭錯誤內容,重新印發瞭一些。已售出的自然沒有辦法,未售出的都銷毀瞭。的確造成瞭一些經濟損失,但以悅文社的體量,尚屬可以承受的範疇。
那天工藤不在,創作部隻有二宮和另外幾人。二宮對盧文秋說,組織部召集瞭三部部長(都是副社長,而組織部自己的部長就是悅文社社長),專門找她開會商討此事,會上她對《海月》的失誤負責,辭瞭副部長的職務,換來創作部同意再給工藤一次機會。負責審核的幾個人也受到瞭一些懲罰,但罰得很輕:有職務的停職兩周,無法降職的就罰寫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