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梦(255)
作者:糯米甜糕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沒有絲毫血色,一張瘦削的臉幾乎陷進瞭白色的枕頭裡。
黎曜的心像是被人用鋒利的冰錐刺穿似的疼。
何進榮跟在他身後,語氣謹慎地回答:
“找到瞭,巴黎警方那邊已經審訊過瞭,說是南歐那邊流進來的難民,那輛車是他偷的,但他否認是有人指使,隻說這場車禍是一場意外。”
黎曜沉默片刻,道:
“讓警方那邊放瞭他。”
何進榮皺瞭皺眉,有些疑惑:
“黎總?”
黎曜的眼神盯著病床上的周知韻:
“派兩幫人跟著他,一幫人做得明顯些,另一幫人藏得深一點。”
他頓瞭一下,那張倒映在玻璃上的那張臉看起來十分陰鬱,繼續道:
“他背後的人應該會來處理他,一旦搞清楚瞭對方的身份,不必出手去救。”
“好的,黎總。”
何進榮明白瞭他的意思,立刻點頭轉身離開。
黎曜推開病房的門,走到病床邊,低頭看著病床上的女人。
巴黎最好的私人醫院裡最昂貴的單人病房,房間裡佈置得很溫馨舒適,看起來甚至像是一個度假酒店裡的套房。
要是忽略瞭周圍的這些精密的醫學儀器和周知韻身上插著的管子,黎曜幾乎都要以為她隻是睡著瞭,一覺醒來,還能豎起眉毛鼓著嘴巴臉紅耳赤地跟他吵架,還能氣呼呼地摔門離開給他一個瀟灑決絕的背影。
黎曜坐在瞭病床邊,小心地握住周知韻的手,將自己的臉貼瞭上去。
昨晚他泡在海水裡,傷口被鹹澀的海水侵蝕,渾身上下鉆心的疼,他太累瞭,也太冷瞭,整個人像是墜入瞭兒時那場沉沉的夢魘中。
有那麼一瞬間,黎曜是真的想放棄瞭。
他真的太累瞭,應該歇一歇瞭。
可是一想起來此時此刻有一個女人正孤零零地在那艘郵輪上等著他。
如果今晚他死在瞭這片冰冷的海裡,那他就再也不能用自己的眼神註視她那張就連生氣時也美麗得驚人的臉龐,也再也不能用自己的手指去撫摸她溫暖的皮膚,更不能再摟著她的腰一起吹著山頂的晚風欣賞著深邃浪漫的夜空。
他必須要回到她的身邊。
哪怕他的身體經歷著難以忍受的折磨,哪怕他的靈魂被無數雙看不見的手撕扯著,他可以恐懼、可以痛苦、可以絕望,但絕不能因為放棄而失去她。
像是要把這份決心和勇氣傳遞給她似的,黎曜把自己的臉埋進周知韻的掌心,顫聲道:
“你會好好地醒過來的,對嗎?”
她的掌心似乎被他的眼淚燙到瞭,指尖輕輕動瞭一下。
黎曜擡頭慌張地看著周知韻的臉。
她依舊緊緊閉著雙眼,沒有任何要蘇醒過來的跡象。
那一刻,黎曜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你會恨我嗎,知韻?”
他將臉貼近她的小腹,喃喃道:
“不要恨我……”
沒有人回答他。
病房裡很安靜,隻有那些機器發出的冰冷的機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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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數月,港城已經入夏。
黎傢花園裡種的那些薔薇開得正好,粉色紅色的花被周圍一大片蔥鬱的綠植襯得分外妖嬈,遠遠望去,像是一團燃燒的燦爛煙霞。
夏日的午後總是顯得格外寂靜。
黎曜穿過走廊裡重重的碧色樹影,推開書房的門,擡眼去看。
幾個月不見,書房裡的佈置早換瞭一個模樣,原本的茶幾和藤椅被撤去瞭,擺上瞭一張四四方方的小幾,小幾旁邊擺著幾張蒲團,周圍用幾張草簾隔開瞭,陽臺上的風吹過來,將那幾張草簾吹得輕輕搖晃,影影綽綽透出一些裡面的人影,倒是很有一番古韻。
黎曜走到近前,沖著簾子裡面喚瞭一聲:
“母親。”
黎婉臻掀開簾子,露出瞭一張精心描畫的臉,她坐在蒲團上,仰頭沖他笑瞭笑:
“回來啦。”
她指瞭指自己身邊的位置,道:
“進來吧。”
黎曜掀開另一側的簾子,坐瞭進去。
黎婉臻正在泡著一壺冷茶,透明的玻璃茶壺,裡面放著一些鮮紅的玫瑰花、荔枝和楊梅,花香果香撲面而來,鮮豔的色澤很是誘人。
“這些日子你辛苦瞭。”
她給他倒瞭一杯茶。
黎曜低頭看著那杯茶——
透明的玻璃茶盞裡盛著鮮紅的茶湯,一顆飽滿的荔枝肉泡在裡面,表面浸透著鮮紅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