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西东(36)
作者:拉面土豆丝
就好像在車站等車,等著等著,車站搬走瞭。
該難過一下的。
卻又沒有難過的理由。
他要去留學,換個環境過新鮮的生活,這是好事啊。
汪露曦一時有點轉不過彎,情緒遲到,當下隻有惶然。
“哦......所以你前幾天說自己有事忙,是在忙著收行李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忽然問瞭這樣一句,無關緊要的問題。
“對,”或許是因為她的反應,袁北的聲音也變得低而緩,“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好瞭再走,房子,還有貓。”
哦,對,他還要交代好他的貓。
他一向妥帖的,心很細。
汪露曦嘴唇動瞭動,呼吸懸於半空,晃悠半晌,再開口時聲音有點飄:“那很好啊,哈哈,你不用調時差瞭啊,到瞭那邊剛好。”
幹澀的笑聲,伴隨這麼個冷笑話,氣氛陡然變得詭異。
......她的視野裡,袁北沒有笑。
他隻是那樣靜靜看著她,安靜地對視,一言不發。
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
汪露曦很想體面自然地繼續聊天,比如問問袁北,關於留學和未來生活的細節,作為朋友,該有這樣的關心,可她怎麼也問不出口。
她有朋友的立場,可天知道,她一直以來心裡掛念的,琢磨的,從來和朋友兩個字搭不上邊兒。
她到底想成為袁北的誰,究竟想和袁北建立什麼樣的關系,隻有自己知道。
閉目塞聽,又想東想西,汪露曦發覺自己已經在路上漂移瞭太遠。
......
手裡的筷子剛剛擱在瞭桌上,袁北抽瞭雙新的給她:“吃飯吧。”
一長段沉默被終結。
他又開始遞臺階瞭。
汪露曦微怔,看著自己面前那碗沒有香菜的鹵煮——袁北把香菜都挑出去瞭,然後把自己這碗換給瞭她。
旁邊桌子落座的是兩個大爺,也在等著叫號。北京口音,比袁北重多瞭,一個大爺咔嗒一聲打開大折扇,扇瞭兩下涼風,說起最近的天氣:“哎呀,太熱瞭這天兒。”
另一個大爺接話:“快瞭,立秋都過瞭,眼看就涼快瞭。”
是啊,汪露曦想,立秋早就過瞭。
可她忽然發現自己也沒有那樣期待北京的秋天瞭。
袁北就坐在她對面,沉默地吃著東西,因她剛剛舀的那兩勺辣椒油,他額頭佈瞭些細密的汗,星星點點,臉也有些泛紅。
他是真不能吃辣。
但他選擇瞭忍耐。
他們其實都在忍耐,在此刻,在當下,各有各的難關,橫亙在心裡,誰也幫不上對方。
汪露曦仍怔然著,將汽水往袁北面前推瞭推。
那日的冰可樂,今天的北冰洋。
他們隻是短暫相交。
道理都明白,但汪露曦無法表達此刻的遺憾和難過。她終於察覺出,自己是在難過,在喧鬧的空間裡,一切都在膨脹。
北京的夏天真好啊。
汪露曦吸瞭吸鼻子。
她多麼希望,這個夏天永遠不要結束。
【鳥巢】
接受遺憾和分別, 接受事與願違,是成年人要學的一課。
汪露曦至今為止遇到過的最慘烈的一場離別是高考。
高考結束後,從前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好朋友們就要各奔東西。同宿舍的八個女孩子抱在一塊嚎啕大哭, 汪露曦哭得最慘,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都腫成一條線。但哭完瞭, 考完瞭, 她們仍約著逛街,看電影, 聊各自考上的學校,還約定假期到對方的城市玩,群裡始終熱鬧,消息每天都有好多好多頁。
好像也沒什麼變化啊?
汪露曦後知後覺地拍大腿, 為自己當初流的那些眼淚感到可惜。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世上所有的離別都是短暫的,都存在後續,都有再次重逢、推翻重來的機會呢?
她想不出答案。
此時群裡剛好有一條艾特:[@汪汪汪汪師傅,你今天好安靜哦,怎麼沒給我們返圖?逛到哪裡瞭?]
汪露曦擡頭看瞭看周圍密集的人頭。
汪露曦:[我現在在鳥巢, 太多人瞭,我想拍遊客照,但是自拍桿壞瞭,等下找人幫忙。]
鳥巢是零八年北京奧運會和去年冬奧會的的主場館,也承辦各項演出,汪露曦喜歡的歌手今年在鳥巢就有演唱會計劃,她還在期待。今天來主要是閑逛, 順便看看鳥巢開燈的夜景,拍個照。
群裡問她:[你一個人啊, 你那crush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