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黄狗(46)
作者:Worthy
百草枯的確不著急走,耐心十足,認真聽他說話,可是對於他父親的事情他一直不置一詞。
茍杊打開他藏身的櫃子,拿出他還沒吃一口的餅幹。
百草枯也隻拉開自己面前的櫃子,拿出一張和岑青苗賣身契一樣的單子,他說:“你偷瞭這個是吧,可惜這個不止一張。還有附件。”
百草枯舉著拿紙晃晃晃。
茍杊三下五除二就搶瞭過來,攥在手裡,周圍那四個人在這一瞬接收瞭百草枯的信息,迅速牽制住茍杊的胳膊。
茍杊拼命掙紮出一隻手,然後把那團紙塞進瞭嘴裡,嚼瞭嚼咽瞭下去。
他揚瞭揚脖子,有點硬氣。
百草枯卻笑,“傻孩子,你怎麼不好好看看呢?賣身契偷瞭就偷瞭,哪來得那麼多張,你吃掉的是你那時逼我寫的欠條。”
茍杊惡狠狠地盯著百草枯。
“我最討厭你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年紀小時候總被揍,別人也這樣惡狠狠地盯著我。你向我動手不是一次兩次瞭,我一直忍著,今天我看也不必忍瞭。”
他一腳踹向茍杊的腿,茍杊不得不一條腿跪瞭下去。
茍杊力氣不小,經常打架,這幾個人其實很難束縛他,但就在他要掙脫之時,流洋舉著一個巨大的玻璃煙灰缸從後邊重重砸向茍杊。
“春生砸得我,我從你這裡收回來。”
那一下天旋地轉,他感到劇烈的頭疼和嘔吐感,手中攥緊緊的餅幹袋子也掉瞭。
他止不住地嘔吐起來。
百草枯一下接著一下地扇著他的臉。
突然又拉起他,對著他說:“不是要給你父親一個交代嗎?走啊今天我們就一起去看看你父親死在哪裡。”
他被裹挾著向前走,眼前白花花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拼命彎下腰想撿一下那個餅幹袋子,卻隻能看一個接一個人踩過那袋子,留下稀碎的餅幹渣。
在上遊的盡頭,幾個粗重的管子插在水中,工廠已經停工所以沒有瞭源源不斷地污水廢料,但那裡的水還是渾濁的、黏稠的、黑褐色的。
“你父親就躺在這裡,永遠地躺在瞭這裡。”
百草枯一腳就把早已失去平衡的茍杊踹進瞭水裡。
他浮在水裡,終於恢複瞭一點理智,他拼命地向上岸去,扒在岸邊的手,卻被不知道誰的腳踩住,用力地碾壓進土裡,疼得他失語,也疼得他腎上腺素被激發。
他一躍上瞭岸,身上掛著黏稠的污水。
茍杊本想向前跑,卻被攔住,那幾個人帶著無盡的怒氣,狠狠地將他再次推倒河裡。
這幾個人每一個都和他有點私仇,所以打他從來不留情面,加上那20萬的金錢誘惑,對茍杊的暴擊就更不少瞭。
百草枯壓住他的頭。
茍杊看到岸邊的小草,綠油油的,搖擺著,像在歌唱。
他最喜歡春天,春天的茵茵綠草如地毯一樣在整個大地鋪開。它們渺小,但翠綠茂密,風輕輕地吹過,它們是春的波濤。
青青春苗,層層疊疊;勃勃生機,歲歲年年。
——
那片烏黑的河水中,漂浮著一具精壯的軀體。
正是中午,日頭可烈,這岸邊早沒人瞭,要不是有小孩子來玩,根本發現不瞭這污水裡有個人。
或許是死人呢。
岑青苗從噩夢中驚醒,夢中有很多隻巨大的手抓著她,不讓她向前跑,不讓她去見一個人。
見誰呢?見誰呢?
茍杊。
茍杊呢?
她心跳怦怦,淚已經沒緣由地流瞭下來。
她不知道去哪裡找茍杊,她出瞭門向上走,就覺得今天路上的人比往常多,還總是聽到嘰嘰喳喳的聲音。
她靠近聽,聽不太清,於是她問:“出來什麼事?”
“你知道那個茍蓬蓮不?”
“不,知道,知道,怎麼瞭?”
“他兒子死瞭,和他死得一樣一樣的,掉河裡淹死瞭。”
“兒子死瞭,他兒子是茍杊嗎?”
“是呢。這倆人不都吵吵著要裝什麼排污系統嗎?這下刺激瞭吧,都死在污水裡瞭。”
“你說什麼,茍杊死瞭?茍杊怎麼可能死瞭呢?”
“他怎麼不能死,你往上走嘛,就在河裡泡著呢。有人跑去和她媽媽說瞭,她媽媽一下子更瘋瞭,現在連話都說不瞭,坐在岸邊流淚呢。”
岑青苗拼命地奔跑,到瞭河岸邊卻不敢上前。
那紅色衣服太過刺眼,太過熟悉,那板寸一樣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