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生梦蝶(20)

作者:穿堂风JY


小厮捏了捏衣袖处破烂的麻衣,又咂巴了两下嘴抿起,自知劝解无望后也就又自顾自领着詹天一往内院走去。

这世间事大多都是这样,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旁人插手不得也多说无益…

小室内,那二人口中声声讨伐过一遍的陈三茍此刻正翘着脚,全身瘫软在榻上,任由脚边的丫鬟们服侍揉捏,他芝麻大小的双眼微眯着,姿态别提多惬意了。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低唤,是小厮颤巍巍朝屋内喊了一句。“公子,人已经领到门口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里头人能听见但又显得不太刺耳的音量,仿佛这种事他已经做过了千万遍,早已烂熟于心。

“来了?”

里头的男人慢悠悠开口,话语中还带着些许轻飘的讽意,像是刚刚才窝在心中嗤笑过一番一样,半点也不走心。“他倒是来得够快,也够有胆量。”

随即陈三茍一个眼神示意,他脚边那跪了老半天的丫鬟们这才算是得了解脱,一个个扑腾起身又朝着门口传话去了。

屋内的香炉还在不断地燎着云烟,明明是佛家爱用的檀香,却不知为何总恍惚着叫人觉得像是活在醉生梦死的颓废浪蕩中,以至于詹天一被陈府小厮们推搡着走来的时候,都不禁皱了皱眉。

“陈公子安好。”

好在男人很快就敛好了面上的神色,他清润的声音合着木门咔哒的轻响而出,像是山林间的水石互相敲击而发出的鸣响,清脆又好听。

可陈三茍却没什麽好性子听这些,他高架起双腿,整个人以一种极其轻蔑的态度睥睨着詹天一,又轻嗤一笑。

“我安不安好不还是你詹公子说的算吗?而今脖子上这道伤口还时时刻刻提醒我提防着你呢,少不了哪一日就会轻易没了小命。”

“陈公子这是哪里话,天一又怎麽敢呢?”

谈笑间,詹天一又轻轻松松将话头给推诿了回去,面上依旧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但这油腔滑舌的调子又摆明了是说今日另意有所图。

眼见如今戏台子都搭好了却还不起动静,陈三茍心中也不自觉勾起了点点燥意,索性他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主儿,想说什麽就说了。

“你个杂碎贱种,还有什麽话好说?”男人一下大咧咧从躺椅上坐起,叉开腿的架势清晰分明,就是不让人讨半点好处。

詹天一当即又慢慢踱步向前,从高处俯瞰着座椅上的陈三茍忽莞尔一笑,眼底的情绪意味未明。“自是有话要说的,但在此之前还是要和陈氏你将该算的算清楚才行。”

第 13 章

说罢,他便将手交叠在身后,又不经过主人家的允许自顾自坐在桌椅上,掀袍轻道。“如今长夜未明,我们也不必太过着急,倒是可以一笔一笔细细算清楚。”

而陈三茍眼见詹天一这般作态,也忽而一下心中隐隐不安了起来,这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虽说而今自己身在府中,周围都是下人小厮,但若是叫詹天一寻着了机会,难保不会发疯起来。可他又实在不甘心,彼时在那长街上他可谓是让自己丢尽了颜面,而眼下铜墙铁壁的屋檐下还能由着他肆意欺辱不成?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还敢威胁我?”

“你可别忘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这可是陈府而不是你的慈安堂,要是你再敢亮一下爪子可就会小命不保!”陈氏也不再和人兜圈子,只见他眉间狠狠皱起,放在膝上的手紧捏,指节也因为太过用力而轻微泛白。

越是如此吼大了些声音,陈三茍肚里便越是恨妒,片刻后,他又好似是想起了什麽一般,面容又恢複了过往的漫不经心。“不,我差点都忘了,你怕是巴不得早点死去,好陪着你那短命的妻子吧。”

随即,男人又调笑着一下子从躺椅上站起,圈圈围在詹天一身边绕着,就仿佛像是要时时刻刻提醒他那不争的事实。

—你克死她,又夺走了她的命数,只要你们在一起就永远没有好的结果,永远都是天人永隔。

陈三茍边笑着端起手边的清茶微微一抿边扬开唇角高高勾起,他本以为詹天一会因此急怒暴起,却不想男人只是静静看着他,不言不语,浑身上下仿佛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莫测。

突然,詹天一开口说话了,他依旧牵起嘴角,如初初相见时那般温淡着坐在一旁,而那个模样却也恰恰正是陈三茍最讨厌的模样。“陈公子这是说哪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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