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931)

作者:风落雨吹


甯安沉默半晌,沉声问:“她们为什麽会受伤,一个还失去了理智?”

沈连寂言简意赅地答:“奉命遗弃她们的人,有特殊的癖好。”

“……”

沈连寂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而当他放下杯子时,甯安忽然开口了:“她在哪儿?”

沈连寂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望了一眼窗外。此时已是日落西山,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他微微一顿,淡漠地说:“她已经回来了。”

“回来?”甯安大吃一惊,“是回部门,还是……”

沈连寂继续遥望黄昏之景,转移话题道:“你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吧?她一直嫉妒着她姐姐——嫉妒她比自己聪明伶俐,嫉妒她更能得到你的赞赏。”

虽然沈连寂的话说得重了些,但钟晴的胆怯自卑,的确是在和钟轶的对比下愈加严重的。即便甯安有心鼓励,差距就是差距,绝非他人的特别照顾所能填补。而且他未从注意到,她真正嫉妒的,另有其人。

可纵使如此,她也依旧一害怕就任由钟轶挡在自己身前,日日享受着美味营养的午饭。这就是钟晴的本性。卑鄙自私,不思进取。但就算再卑鄙、再自私,她也忘不了自己是如何活到今天的。两种互相矛盾的激烈情感于心中不断摩擦沖撞,会让人从另一种意义上丢失理智。因此钟晴接下去的行动,无人可以预料。

甯安恍然大悟,急忙夺门而出。然而沈连寂不会说,早在她们初次遇见他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迟了。

吃完晚餐后,欧阳尧旭本打算直接上楼休息。但鬼使神差之下,他信步踏入花园,在又旧又破的狗屋前停了下来。

他还记得年幼时,自己曾和姐妹俩一起躺在草坪上沐浴午后阳光。彼时的他,每天除了功课就是练琴。尽管他确实喜欢弹琴,但练久了,难免会感到疲乏。因此与姐妹俩相处的时光,成了他为数不多的,能够肆意放松自我的时刻。

他,拿她们当朋友。

经过须臾的犹豫,他钻进狗屋,徒手扒起土来。他知道姐妹俩喜欢往土里藏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想知道她们有没有埋用于诅咒自己的物件。他扒了半天,扒出了暖宝宝,扒出了各种旧衣服,扒出了木质梳子,还扒出了一叠画满了歪歪斜斜的“宀”“女”“必”“用”的纸张——反正什麽废物垃圾都有,就是唯独不见他想看到的。就在他準备放弃时,一抹银白的亮色忽然于余光中一闪而过。他蹙了蹙眉,当下丢掉照明用的手机,双手并用地使劲挖起来。没过多久,那抹亮色的庐山真面目,便呈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拂去泥土后,可以看见里面装着一本A4大小的本子。因为保存得相当完好,其中的内容清晰可读。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来,翻开了第一页。

这似乎是一本乐谱,形态不一的音符高高低低排列着,稚嫩的字迹又粗又重,每一页上都有由于橡皮没擦干净而黑糊糊的痕迹。欧阳尧旭翻着翻着,冷不防笑了出来。而一笑过后,双目却湿润了。

这是他某天无聊时,拿来给姐妹俩上音乐课的“教案”。因为模仿家教入了迷,他一不留神忘了时间,只能匆匆忙忙地赶回宅邸完成学习任务,全然未觉把它落在了姐妹俩这儿。没想到,她们居然一直留着它,还特意将它保存在盒子里——就这麽喜欢垃圾吗?那干脆住垃圾站多好?你们究竟是出于对那两个月的惦念,还是对我姐姐的愧疚才保留它至今的?

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外面传了过来。欧阳尧旭立即钻出狗屋,以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迎接身后小房子的主人——钟晴一边背着钟轶的尸体,一边四肢伏地地爬出草丛,她擡起头,在看到欧阳尧旭的剎那,立即半垂下头,往后缩了缩。

“为什麽回来?”

这又是钟晴没听过的语气。分明很冷静,却无端像在发怒。她条件反射性地哆嗦不止,身体不自觉地退缩,但一想到压在背上的重量,她又强迫自己停下来,甚至还把舌头咬出了血。欧阳尧旭上前一步,冷冷地重複道:“为什麽回来?”

他明白她不会说话,问了也是白问。他之所以这麽做,其实是希望以此来逼退她——只要她不出现,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一条生路。可倘若她非要一意孤行,那麽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滚!”

他再次上前。

“滚!”

面对接二连三的无情驱赶,钟晴诚惶诚恐,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随后,她忽如被逼至极限似的,一咬牙,一张嘴,宛若豁出去一般,声嘶力竭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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