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93)
作者:风落雨吹
史佩均呆滞地点了点头。
“真棒!真是妈妈的好儿子!”叶玲忍不住抱了他一下,“妈妈记得,你爸以前在他书房里藏了个保险箱。那个保险箱,现在还在吗?”
史佩均木讷地点头。
“太好了!”叶玲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快带妈妈去找它!”
经过一番倒腾,叶玲终于在书架后面翻出了一个银白的保险箱。她迫不及待地按了一串密码,听到输入错误的提示音后不爽,“切,那畜生果然改了密码。”
她转头看向史佩均,“佩均,你知道密码吗?”
史佩均什麽都没说,自顾自出去了。叶玲暗暗骂了句声髒话,转而继续试起密码来。没一会儿,她见史佩均在自己旁边蹲下,手里拿着一根断指后,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但见保险箱因那断指的指纹而解锁,她不由得一阵欢呼,推开史佩均,开始掏空保险箱。
箱内的现金实在太多,她又找来了好几个袋子装。史佩均看着忙进忙出、乐此不疲的母亲,不敢打扰她,等她拖着袋子要离去时,才生硬地唤了她一声:“……妈妈。”
叶玲表情凝固,猛地踹开他,满脸厌恶嫌弃,“丑八怪,谁是你妈!”
史佩均瘫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站起来,看着正在艰难地搬着袋子下楼的叶玲,伸手一推。
叶玲滚下楼,四肢外撇的她不顾扭伤的疼痛,使出全力去够散落在身边的钞票。史佩均走下楼,抄起插在腰后、砍了父亲拇指的菜刀,一下,两下,三下……他记不清自己究竟砍了多少下,他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时,母亲已经完全不动了。他再来到自己房间,以同样的力度砍了史俊忠几十下,然后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以前迫于父亲的压力,史佩均没碰过任何与娱乐相关的东西,如今父亲不在,他想尝试所有曾经盼望却没机会做的事。看电视,是其中他最渴望的。
他看了整整三天的电视,即便有人打来电话、过来敲门,他也没理会,他只是端坐在沙发上,挺着腰板,双手置于膝盖,双眼盯着电视,不换台,不调音量,面无表情,直到前来催债的人撞破门闯进来。
这帮催债人的目标是叶玲。叶玲自离开史俊忠后,被冻结了银行账户,而她娘家的公司又被史俊忠压榨得一点儿不剩,为了生存,她到处借款,最后还惹上了借高利贷的人。讨债人一进屋就看到了已经开始腐烂的叶玲,胃里一阵翻涌,立刻俯身吐了起来。之后警察赶来,带走了史佩均。
由于史佩均年龄不及判定刑事责任的标準,便被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关于被送到精神病院和设施的过程,史佩均已记不大清,至今仍在他记忆中的,是画着幼稚涂鸦的灰墙,昏暗的手术室,机械的手术台,被钉在墙上、同手术器具一起闪着刺眼冷光的十字架。
这里,有着许多与史佩均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衣服,戴着印有标识码的手环。在这里,没有刻薄可怕的父亲,也没有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作业,只要乖乖吃药打针、接受各种测试,便有吃不完的晚餐和玩不厌的玩具。但是,史佩均不要晚餐也不要玩具,他只求能加长个人活动的时间。
每天,表现的好的孩子都能到白房子前的空地——那里被称为“操场”——上玩耍。男孩们拿粉笔在地上画跑道画起跑线,你追我赶比速度;女孩们则画格子描圆圈,蹦蹦跳跳手牵手。史佩均是所有孩子中最另类的存在,他向来不和他们一起玩,只会沿着操场慢走,或俯下身,观察长于操场边缘的野花野草。
幸运的是,史佩均在叶片背面找到了同当年一样的虫卵。不久,叶子上多了好几个小洞。
日子一天天过去,史佩均的身体産生了异变。
他开始蜕皮,一层层翘起的死皮脱落后,长出的新皮仿若一块块发紫的尸斑;他全身开始长脓疱烂肉、滴着黏液的大嘴和无数莫名其妙的触角,飘散出的腐烂气味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其他孩子也发生了变化,但他们都获得了超常的能力,没有一个像史佩均一样走下坡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很苦恼史佩均的问题,推他进手术室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给他吃的药、打的针、做的测试也翻了两倍。只可惜,史佩均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望着在远处嬉戏打闹的孩子们,史佩均转过头,将一只正在努力突破茧的束缚的小蝶,毫不犹豫地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