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我上午去探望韦小舟时，却得知了韦小辉已被收容所放弃的消息。我虽然清楚自己毫无求你再度出手相助的资格，但实在无法见死不救。”甯安蓦地弯腰鞠躬，“部长，拜托你了，请救韦小辉一命吧！”

尽管甯安行以大礼，万佳晟却仿佛未闻一字似的毫无反应。而后，他擡起头，一边面无表情地打量甯安，一边不悦地问：“甯组长，你把我这个部长当什麽了？”

“抱歉！”甯安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深深地低下脑袋，“我明白我的请求很过分也很无理，但为了救韦小辉，我只能这麽做！”

万佳晟无言沉默着，而甯安亦倔强地坚持着。好一会儿后，前者打开另一份文件，以其极具威严的低沉嗓音问：“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你打算怎麽办？”

“另想办法。”甯安如实答道。然而没人比他更明白，此事除了仰仗万佳晟，别无他法。

“你所谓的另想办法，是指拿风逸才威胁我吗？”

甯安愣了愣，生怕对方误会似的，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上次我是被周末的事气昏了头，所以才脱口而出！要挟上司这种无礼行为，我做不出来！”

“哪怕我都允许你了？”

此话一出，甯安才恍然醒悟过来，万佳晟实则并没有生气。他暗自松了口气，擡起身，笃定诚恳地注视对方，一字一顿道：“是的！”

“为什麽那麽执着于韦小舟和他弟弟？”

“因为他们值得我执着。”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你自己，还有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无所谓。我早就做好相应的觉悟了。”甯安毫不动摇，“而且若是由我单方面的任性之举造成的麻烦的话，沖我一个人来就好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的！”

话音一落，万佳晟忽然用严厉目光逼视甯安，像是其探究所言真假似的，源源不断地向他施加令人窒息的压力。甯安擡头挺胸地坦然面对，以同样不肯退让的坚定目光回视万佳晟。僵持不下的五分钟过后，万佳晟好似感到无聊般地收回视线，浏览起桌子上的文件来。

“出去吧。”

“但是……”

“收容所那边，我会联系的。”不给甯安高兴的机会，他又严肃地补充道，“我最多，不过让他在收容所以外的地方，暂时茍延残喘罢了。究竟能否活下来，并非由我说了算。”

“我明白。”甯安目光如炬地看着万佳晟，又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部长！”

五月十三

由于之前来收容所仅是在靠外部的会客室稍作停留，韦小舟也没有详谈他在此处的生活，等今日置身于其内部以后，甯安才深刻感受到，这看似光鲜亮丽的建筑之中，究竟是一番怎样死气沉沉的惨淡景象：被收容于隔离房的异类们像病患一样穿着不合身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脖子上戴着形似项圈的身份标识，没有生命的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地或坐或立，迷离而空洞的目光通过落地玻璃，不知落在什麽地方；排着长队前去治疗室候诊的异类们则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如僵尸一样机械地在领队人的后头，至始至终都全无声响。察觉到甯安没有跟上来，施杨转身一看，见其直勾勾地对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发呆，便奇怪地问：“怎麽了？”

听到施杨的声音，甯安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速走到他身边。

“抱歉。”

类似的冰冷氛围，甯安曾在清湛山疗养院感受过一次。然而清湛山疗养院的冰冷多是来自它的地理位置和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寂寞与悲伤，与收容所不同。收容所固然环境干净整洁，却寂静到令人害怕的程度；明明空调的温度保持在舒适的25℃，却让人无端联想起阴森寒冷的太平间，从而情不自禁地想要远离。

……难道这里的异类不仅被抑制了异肽素分泌，还被药物控制了精神吗？

甯安深吸一口气，将杂念驱逐出大脑——如今无论部门干出何种卑劣的勾当，他都不会再大惊小怪了。这并非屈服于难以撼动的现实和自己的弱小无力，而是他已经决定从力所能及的眼前事做起了。他在韦小舟和韦小辉所在的隔离室前站定，回过身，对随行的设施的工作人员们郑重其事地道：“拜托了。”

因为韦小辉只有在沉睡时才不会能力失控，收容所的“医生”事先给他注射了麻醉剂。且为了以防万一，甯安还将施杨拉来了。他来到孤独无助地缩在角落、满脸担忧地望着韦小辉被擡到担架上推走的韦小辉面前，温声安慰道：“放心吧，他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