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608)
作者:风落雨吹
虽然保管得极为小心仔细,但岁月依旧在信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绳藤深吸一口气,将其沿着折痕打开,逐字逐句地读起来。
“哟,绳藤,是不是被吓坏了?你肯定没料到我居然会给你写信吧?”
一开头就是如此随意的语气,还完全不遵照信的格式——着实是她的风格。
“一想到你收到信时的表情,我就不受控制地嘴角上扬,差点笑出了声。然而我必须指明的是,这封信固然是我一时心血来潮的産物,可我希望你能完整通读一遍。读完以后,撕掉也好,烧毁也罢,随你处置。我不会介意的。
“虽然我从没向你提过我的家庭,你也从没问过我,但围绕在我身边的流言,想必你或多或少有过耳闻。没错,我打小就没有爸爸,还是妈妈某次醉酒后,稀里糊涂怀上的。她彼时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无暇注意身体的变化,等发现时,已经太迟了。
“她是在半夜,在臭烘烘的公共厕所里生下我的。她本打算在生下我后,马上结束我的生命。但看到我一边大哭,一边无意识地两手紧缠脐带的模样,突然觉得我像在向她求饶。于是她心一动,改变了主意,而且还産生了‘既然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麽她的垃圾人生,说不定也会因为我的降生而迎来转折点’的妄念——这是她某晚喝醉了后,一边揪着我的头发,一边咒骂着亲口告诉我的。我这个人,还真是可悲啊(笑)。
“我不清楚妈妈如何认识了那些男人,我只知道我初次被送出去的那天,是我八岁生日。那个男人是怎样猥亵我的,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可当时由于缺乏对性的了解,我并不知道我遭到了侵犯,仅是觉得痛,痛得好像身体被撕成了两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不明白妈妈为什麽允许他对我做这种事,就扯住她的衣角,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地问她。她回答说,这是她把我养到这麽大的回报。
“后来,妈妈隔三岔五带一个陌生男人到家里来接我。不管我怎麽哭喊求救,始终都逃不过被蹂/躏的命运。逐渐的,我麻木了,甚至还主动了起来——没办法,谁让我怕痛呢。可即便逃得过生理上的疼痛,也逃不过心理上的负担;纵使记忆不止一次地出现空白,却怎样也忘不了被男人数次压在身下肆意淩虐的事实。我对主动打开大腿的自己感到恶心,对完事后不停喘息的自己感到愤恨。为什麽?为什麽是我?为什麽我必须得做这种事?为什麽我必须承受这些?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想去死!想去死!想去死!于是我挑了一个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晚,只身爬上了高楼。
“我没有跳下去。就算站在围栏上伸出一只脚,我也没有跳下去——果然这世上,还是存在不是下了决心就能做到的事啊。取而代之,我每晚在睡梦中坠落。坠落,坠落,坠进一片漆黑的深渊、沉入充满男人体臭的沼泽。我知道自己在梦中死了一次又一次,因此每次醒来后,都会闷在被子里大哭一场。我好希望谁能拉住我的手,阻止我继续坠落;我好希望谁能笑着将我拥抱,告诉我痛苦终将消失、一切都会过去。但是没有。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我也就不再祈求了,直到遇见了你。
“最初对你産生兴趣,是因为你的名字。绳藤的发音,不是有点接近‘升腾’吗?都说人如其名,我就忍不住想,这个人会不会是那种非常积极向上的类型?看到这儿,你肯定会笑话我脑子有问题吧——绳子和藤蔓怎麽可能飞得上天?其实我也有同感。可没办法啊,谁教我已经疯了呢。疯子産生疯狂的想法才正常嘛。为了了解你的为人,我暗地里对你进行了观察,并且得出了结论:不得不说,你这家伙活该被人瞧不起。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该被全盘否定。你也有被大家冤枉的地方。你的附近,不是常常有东西莫名其妙的忽然被压扁或是爆裂开来吗?尽管其他人认为那是你不满自己遭到排挤而故意搞的鬼,但我知道,你其实连碰都没有碰那些东西,是它们自己坏掉的。然而它们坏掉的时候,你均在场,所以不可能与你无关。我琢磨了很久也参不透其中缘由,直至那一天。
“那天因为不想那麽早回家接客,恰巧你又正好走出校门,我就悄悄接跟在了后面。我本以为你会像其他男生一样去泡网吧约妹子,讵料你居然直接回家了。‘真是个无聊的男人。’我感叹着,本想打道回府,却突然听见一阵刺耳的叫声飞速逼近——一只猫从楼上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