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1099)
作者:风落雨吹
易弦微微动容,觉得此话并不无道理。
得到甯安的支持,晨星得意地翘了翘嘴角,“那他是如何学会写字并记住的呢?”
“至少不会是你说的那样玄乎。”甯安道,“想要解开这个谜题,只能实践一下了。”
于是易弦立马安排。他选了一个日常生活中不怎麽用到,并且无法从字形猜出意思的生僻词,让金梧洲学习念法和写法。第二天,由于金梧洲的大脑被清空,他又让他重新学习了一遍。第三天重複第二天的过程。第四天同第三天。第五天,看着白板上的词语,金梧洲皱了皱眉,表示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第六天,他尝试读了一下这个生僻词,虽然发音错误,但起码声母念对了。
“这是这些天,我们给金梧洲做的脑部扫描的片子,以及脑电波的监测图。”易弦将平板上图像投影到屏幕上,给晨星和甯安解释道,“人类的语言体系,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和巩固,才能靠记忆掌握,而长期记忆又与突触相关,所以新生儿的突触会比较少,后面才会在外界环境刺激不断形成。你们看,金梧洲‘重生’之后,突触数量并没有比原来有显着减少。也就是说,一些保存在他大脑中的信息,并没有随着他的‘重生’被完全抹去。”
晨星恍然大悟:“那这些信息,是不是就和语言相关呢?”
“有这个可能。”易弦道,“而且在认识生僻字的过程中,他的脑电波一直出于较为活跃的状态,就算期间经历了‘重生’,也能慢慢循序渐进地记下来。所以我想,金梧洲每晚化茧破壳,或许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死亡与複活,而是使肉/体恢複到一定时间前的状态,而且这个时间跨度应该小于二十四小时。”
甯安点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的话,那总有那麽点时间的记忆是可以保存下来的吧?”晨星提问道,“可我为什麽没法从他的脑子里读取到呢?这不是又退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了嘛。”
易弦一时语塞。他不是脑神经方面的专家,所以回答不出来。
“不管怎麽说,我们起码明确了一点。”甯安总结道,“金梧洲可以记忆事情,并且他花了整整十年,才勉勉强强像三年级学生那样,在纸张上一笔一画地记录下自己的生活。”
——而这十年,他的母亲,又是在怎样的心情中熬过的?
金梧洲的日记没提及,故无人知晓。
看着对此一无所知的金梧洲,甯安心中産生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沖动。他愤懑为何他不能正常人那样回忆起过往的一点一滴,却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听完最终结论,金梧洲按照自己的理解总结道:“也就是说,我若想记住一样东西,必须每天反複温习才可能实现。但正常情况下,发生的事情一次就过去了,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回忆,所以第二天就没了印象,反而写日记是最方便的方法,对吗?”
“差不多。”易弦给予肯定回複,“你的记忆,一定以某种特殊的方式保留了下来,只不过以目前的条件,暂时没法破解而已。”
“我知道了。”金梧洲反应平平,似乎一点都不失落,“对不起,让你们麻烦了那麽久。”
“我们才是。”晨星惭愧地说,“一点都没帮上忙,真是抱歉。”
“哪里。能知道我的异能力不会影响到他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明天,我们会放你回家的。”易弦补充道。
“好。”
跟着易弦和晨星离开观察室,甯安突然脚步一顿,又折返了回去。金梧洲擡起停留在书本上的目光,奇怪地问:“还有什麽事吗?”
看他拿着手上的,是易弦给他打发时间的书籍,甯安略一垂眸,带着几分夷犹问:“不打算看看那日记上写了什麽吗?”
自从那天表示愿意配合测试之后,金梧洲就再也没碰过那本日记,所以甯安十分在意他是否真不在乎自身的过往了。金梧洲转头看了一眼搁在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冷冷地说:“既然看了也无法记住,那还不如不看。”
甯安沉默了一会儿,“……抱歉。给了你希望,却又无能为力。”
“你们也只是在履行自身的职责,我明白。”金梧洲顿了一下,“像我这样的人,你们应该见过许多吧?你是怎麽想的?”
甯安怔了怔,一本正经地答道:“不能放弃。”
金梧洲仔细回味了一番这四个字背后的意味,“不能放弃……变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