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106)

作者:风落雨吹


这个才是重点吧。卢那忍不住暗暗吐槽。

“哎,好吧,”晨星略表遗憾,“你说不亲就不亲,反正时间还有很多,总有一天,我们会亲上的。”

看着晨星那如花般美好笑靥,卢那忽然觉得,他这一生,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女人了。

杭城七中,高四语文组办公室内,有一间供老师们自己喝茶聊天或请同学来喝茶聊天的小房间。秦莘野正瘫在沙发上躺尸,一脸生无可恋。或许是由于台风正在酝酿当中,近来天气并不太好,十分沉闷,教人心焦气躁。秦莘野最受不了这种天气,整天都无精打采的,趁中午有空,便来蹭个空调。沈连寂陪她一起来了,顺便了解一下史佩均的近况。

“佩均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和玉笙说,“半夜总被噩梦惊醒,然后抓着我的手迟迟不肯入睡……”

“老师,你手上的伤是被他抓出来的?”

和玉笙今天特地穿了长袖,听沈连寂这麽一说,才意识到贴于小臂上的棉贴露在了外面。他连忙拉下袖子道:“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秦莘野忽然插嘴道:“这伤,可不是人手能弄出来的程度。”

和玉笙知道秦莘野的意思,刚想否认,又听她说:“血腥味那麽浓,怕是被他的触手弄的吧?”

这下他无法否认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史佩均对人的杀意虽不再,但毕竟他近十年的生存信念都靠杀人维持,一下子失去支柱后,难免倍感空虚、无所适从,即便理智清楚自己不能再杀人,也不好马上戒除掉生于背后烂肉上的大嘴与触手的血瘾,因而和玉笙受伤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沈连寂问:“施杨没和你说‘监护人’的权利吗?”

异类的监护手环不仅时时监测着异类的所在之处与生理状况,还连通着对应监护人所持有的监护器和位于部门的终端控制台。而“监护人”的权利是指,“监护人”在感到自身生命安全遭受威胁或“监护对象”违抗命令时,可通过监护器啓动装于手环中的电击装置来暂时使他们听话。

这本是部门给“监护人”人身安全的保证,但某些“监护人”比较聪明,善于利用有限资源。他们发现,若将其作为管教的手段,效率会提高许多。对部门而言,只要“监护对象”老老实实、不哭不闹,一般不会对“监护人”的“监护”方法多加评论。因此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该保证被提升到了权利的高度。至于史佩均,基于他砍下左手、换上新手的前车之鑒,部门给他弄了个项圈特制版,毕竟他再怎麽样,也无法砍下自己的头吧?

和玉笙摇了摇头,“佩均有在努力控制自己,我想支持他,而且情况已经比他刚来那天要好很多了,不需要用到那个。”

和玉笙说的不错,史佩均刚进他家那天极度惶恐,把衣服扎得紧紧的,生怕从背上渗出的黏液弄髒地板,走一步转头看一眼,走两步就转头看两眼——即使他能收拢烂肉,但比起微表情微动作,烂肉才是他内心世界最真实反映。因下意识的情绪变化所引起的烂肉伸缩,他无法控制。

为防止其情绪波动造成意外,史佩均的主治医师给他打了抑制烂肉细胞的强效药。这药尽管将烂肉压缩至了肉疮的程度,但或许是出于副作用,史佩均的手脚都在颤抖,行动十分不便,一度连勺子也拿不住。和玉笙看他刚出院,就煲了芝麻粥给他吃,又见其难以靠自己吃饭后,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吃。

史佩均并没有马上张嘴,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正如那天他杀了他的父母后,像个木头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样。但是,这次有一点不同。那日看电视的他,呆滞无神,大脑空白,心如死灰,似沉大海。而这次,面对着和玉笙,他的心再无法若死海般死气沉沉、封闭静止,他哭了,虽然他极力压抑着抽噎声,但很明显,他哭了。

史佩均不明自己为何会哭,他以前只在被父亲打骂时哭,因为疼,因为怕;但自那天发生于学校的痛苦经历后,他失去了眼泪。他觉得自己的泪腺被那一双双盯着他看的恐怖目光堵住了,哪怕憋屈不甘波涛汹涌,哪怕愤怒憎恶喷涌爆发,他的两眼始终干枯如受旱灾袭击的皲裂土地,生机灭绝,萎靡黯淡。他本以为自己再不会哭泣,却不料于此时此地,居然毫无征兆地哭了。不仅哭了,还泪如泉涌。

産生共鸣的和玉笙也忍不住眼眶微酸,他抱住他,抚了抚他的背。史佩均以微微颤抖的手抓着和玉笙的小臂,靠着后者的手臂,咬着牙想止住眼泪。但或许是遗忘了如何哭泣的代价,如今重新学会哭泣的他,也忘了如何止住眼泪。和玉笙耐心地等待他发洩完情绪,帮他擦掉眼泪,说:“以后若是想哭,尽管到我这儿来。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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