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从青云路上跌落(67)
作者:村口糖葫芦
如果不能特事特办,她便是寸步难行。峆州一衆官员落马倒台,几位县令根本没法越级上疏。朝里这些人偏偏居高临下,死守着僵化的旧制不肯相让。
不仅如此,因张隘这一席话,朝里立刻又有人见缝插针。
“峆州之所以困顿,难道不是因为峆州上下全都有通敌之心?虽然通敌的官员落网,可这粮草不都是你们峆州百姓帮着运至吐蕃境内的?你怎麽就能保证这些运粮的平民没拿敌军的好处,既如此又怎麽好意思舔着脸来求朝廷。”
这话让叶容钰与哥舒元都很难堪。
尤其是叶容钰,她突然明白了在朝堂上被衆人所指时那种一人对抗的孤独。
但是没办法,连续多少年的科考,家乡都出不来一个进士,朝里也就没人能替这个地方多说几句话。
叶容钰再度叩首,斗胆道了一句,“陛下圣明,切勿让天下百姓寒心啊。”
听此,纯宗皇帝并未动怒,只是咳嗽了两声,而后对此事做了定论。
“你本是后宫女官,不该谈论朝中之事,但念你协助两位将军打了胜仗,朕就不追究你这回了,该领赏领赏,但是以后可要切记。”
“圣上仁厚,这言路自然广。”
“有关峆州一事,诸位都不必再提。”
郭皇后趁着朝臣发难前率先开了口。
这既是对纯宗说的后宫女官不该谈论朝政这番敲打的不满,也是怕朝臣再提及王高晟与哥舒晦的事乱了大局。
叶容钰俯身在地,重重磕下了头,“臣知错了。”
叶容钰有些自责,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家乡邻里,也对不起父亲。散朝后,叶容钰等着朝臣纷纷离去,她才像失了神一般挪动脚步。
“叶司言。”
钱暄与哥舒元站在殿门口并未随着人流离开,好像是在刻意等她。
“两位将军。”
“叶司言,当时娘娘看了你的信,本是想交给中书去办的,但被驳回了。”
“怪不得此事一直了无音信。”
“东川的事远比你想的複杂,你可有想过,为什麽刺史能跟节度使勾结在一起同时去吐蕃?而节度使麾下的兵却没跟着一起反唐?”
叶容钰的确没想过,所以略显吃惊。她看了看哥舒元,这个直肠汉的眼神有些闪躲。
“才打完仗,我麾下将士还需要安顿犒劳,但我也尽量减少节度使府一衆开支,让百姓都好过一些。”
叶容钰点了点头,“多谢将军了。”
虽如此说,但叶容钰心里还是不安,几万军队再省,人数也摆在那。
辞别之后,叶容钰又再次看了眼长安城的风光。密密麻麻的人像一只只蚂蚁在各个坊间巷道中来来去去。
叶容钰舒了口气,不再留恋,转身朝着禁中的方向走去。离开了疆场回到宫中,从此她为国为家的谋划也只能变成与人争得你死我活的肮髒算计。
她在风里走得很快,没多久就追上了皇后回宫的步辇,她穿过一衆跟随的宫人,跪到了皇后步辇斜侧。
“殿下,刚刚的事,是我莽撞了。”
郭皇后慵懒的坐在步辇上,只见她手一挥,摇了摇头,“错的不是提这件事,而是你去提这件事。”
“不在其位却谋其政,含元殿上的那群人是怕你想谋其位,也怕本宫谋其位。”
叶容钰吃惊地擡起头,连忙为自己辩解道,“臣万万没有逾矩之念!只是想为一方百姓谋些活路。”
“你想谋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觉得你在不服,也觉得本宫不服。有那麽多朝臣在,没有一个提及西南民生,偏你去提,岂不是显得他们无用?”
郭皇后看着叶容钰接不上话,故而将语气缓和下来,“本宫没有怪你,你这回出去也给本宫长了脸。你回去先好好休息几日,然后细想一句话,‘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这其中什麽最重要?”
叶容钰似乎是恍然大悟,“臣从前以为德为重。”
“那现在呢?”
“想必是‘居其所’更重要。”
“各居其位,盘根错节,衆星相拱,上不动则下也不该动。”皇后擡了擡手,最后说道,“今日的事不必多想,往后你要做的事还多,先回去休息吧。”
“是,臣谢殿下教诲。”
叶容钰跪伏在地,目送着皇后的步辇远去。她心里竟生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出来:圣上为何不能一直病着?
远岫空林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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