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放着自己的水杯。

黄雨默记得它应该在自己的书包里，伸手将它拿起来的时候，掌心的温度滚烫，沉甸甸的一大杯水在里面晃了晃。

小姑娘的耳朵又红了，黄雨默懊恼的闭上眼睛，耳边却清晰的听到了自己逐渐变快的心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臊的。

她今天把前十几年没红过的脸都红回来了。

盛电动回来的时候看出来小姑娘有些害臊，低着头做题装的很淡定的样子，可她纤细的脖颈不再如平常白皙，而是像混合了淡粉色的纯白染料。

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麽窘迫的黄雨默，盛电动暗了暗眸子，绕到一边坐了下来。

“谢谢啊。”虽然不想面对，但今天如果不是盛电动，黄雨默不敢想这会被谁发现，变成什麽场面，所以再想逃避，都要说。

盛电动挑眉的时候带了些痞气，他摇了摇头，“没事，下午上什麽课啊，我困了。”

“你要是不想期中开完家长会被混合双打，就还是别睡了吧……”黄雨默没感觉出来转的生硬的话题，但自然而然就答了下去，渐渐的忘记了那些不自在。

俩小孩各有所思

那个男人有很多天都守在楼下，而他好像知道自己吓到了孩子，每次黄雨默走过来时他都会移到稍远的柳树下，藏在黑暗里，让黄雨默看不真切。

黄雨默五天里面至少有三天的时候都能看到他，有时候他拿着零食，有时候则捧着一束花，但好在他只是在楼下守着，在黄雨默的视线里从没有迈进过楼一次。

这两天黄雨默还仔细想了一下，她虽然对很多事情没什麽反应，但是依然很难接受家里进入新的成员。

她这两天经常能看到妈妈望着窗外，于是自己也变得越发不安，小姑娘能感觉到妈妈渐渐缓和下来的态度，做作业的时候也开始频频走神。

可能是睡觉之前想了很多，那天晚上黄雨默梦见了那场小时候经常做的梦。

那个时候外婆还活着，男人出去赌输了，宽大的后背堵在刚上幼儿园的黄雨默身后，小女孩腿都是软的，捂着嘴，大大的眼睛里面转着泪，却迟迟不敢落下来，她不敢呼出声音，但胸口急促的起伏还是瞒不住她的恐惧无助。

男人揪着她的衣领往旁边扔，黄雨默不敢嚷出声，只能死死的咬着嘴唇，她觉不出来疼，但是能感觉到恐惧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让她逃无可逃，从天而降的将她包裹住。

“钱！我要钱！”男人的目光猩红，但实际上在这个角度，黄雨默看不清他的脸，或者说……他的脸是模糊的，只有声音！

清晰无比，像是一把刀子剜进她的耳朵！

黄卉凡半边脸又红又肿，姥姥狼狈的蹲在墙角，半阖着眼，捂着心髒的手伴随着粗重的呼吸音，女人跑去柜子里的角落，无奈的拿出一沓子现金，“这是一万，拿完就滚！”

男人沖着这边啐了一声，“去你妈的”他骂完就直留了个背影。

黄卉凡赶紧跑去老人身边，她脸上都是泪，肩膀塌着，“妈，我真的，我过不下去了。”那个时候黄雨默懂不了太多的事情，但是她可以感受到妈妈的痛苦。

又害怕又疼。

“孩子呢？你过不下去了，孩子怎麽办呢？”老人说话的声音时轻时重，一种有气无力的虚弱露了出来，“把妈的速效救心丸拿来吧。”

黄雨默看着妈妈慌乱的背影，也看到了姥姥垂下去的手。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冻住了，她想尖叫，嘶吼，把妈妈叫过来，但是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一样，她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站在那里，呆滞的看着这个被掀的天翻地覆的家。

直到黄卉凡拿着药跑过来，“妈！”淩厉的嗓音好像把黄雨默已经封闭起来的世界撕开了一道裂缝。

从那天开始，她没有姥姥了，妈妈也没有妈妈了。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黄雨默湿哒哒的一身汗，她躲在黑暗里呼吸了一会儿那双眸子才渐渐变得清明。

她没有再躺下，坐起来拿了张明天早自习要做的卷子打算提前写了，转移注意力可能会让她快速的从沉浸的恐惧中挣脱。

黄雨默穿着睡衣低头拿着笔，白色的卷子上笔墨渐渐晕染成了一个大黑疙瘩，寂静的深夜“啪嗒”一声轻响，眼泪顺着鼻翼落在了卷子上。

小姑娘赶紧拿纸去擦，但最终还是看不清那个字了。

姥姥走了以后，黄卉凡消沉了相当一段时间，而当幼儿园老师跟黄卉凡反应黄雨默在学校里孤僻的时候女人才大梦初醒，不能继续下去了，这场婚姻已经害死了一个人，她不能再容忍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