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算他们最终买不起向城房子，那麽回到家乡陪在父母身边也可以，双方家长都可以帮忙带孩子解决他们的负担，他们也能多攒点钱，等到孩子大一些再送他去向城读书。

至于孩子，最好是生两个，毕竟他们两个都是独生子女，四个老人等着带孩子，如果只有一个孙辈显然不够分。总要生一个姓张一个姓齐才行。

而等到孩子们长大了，她和张丞也退休了，他们就手拉手出去旅游，等到孩子们需要两人的时候再回来。到时候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这样的生活似乎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但也是最稳妥最幸福的。齐乐在选择张丞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的未来也会顺遂如意，没有半点波澜。

她其实有点无法想象人生里如果没有张丞，没有这一眼望到头的计划会是什麽模样。

可是，世事难料啊……

就好像几个月前，她还在为自己的博士论文绞尽脑汁，哪能想到几个月之后自己便又站在了故乡的土地上，夜半时分不睡觉不是因为寂寥难解，而是在烧热水。

没错，烧热水。

张丞在近乎惊恐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捡起手机，电话那头的朋友不知发生了什麽，还在关切地喊着他，他却说自己有事匆匆挂断。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大眼瞪小眼。

齐乐其实很想俗套地说上一句“好久不见”，可目光却有些飘忽地看向了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盒沖剂，看起来像是治嗓子的。

于是开口的第一句话变为了贴心的“不如我先帮你烧点水吧”。

主卧的女孩因为将要结婚，这几日都没在这边住，此时虽然已是夜半，只剩下两人的房子倒也不怕打扰到谁。张丞按开了整个客厅和餐厅的灯，拿了个杯子放在桌上，眼看着齐乐帮他泡好了一杯热腾腾的感冒沖剂，自己却迟迟没有端起来一饮而尽。

“再不喝就凉了。”

“你t什麽时候回来的？”

两句话叠在了一起。

张丞握着杯子的手没动，只是定睛看着眼前人。过分明亮的灯光下褪去了所有朦胧，齐乐那已经能称得上暴瘦的身材和憔悴的面容都落在了他的眼底。

八年间他并不是真的完全没见过她，她回来得勤，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擡头不见低头见。可到底是因为那些无意碰面的日子里他没有好好看她一眼，还是她在这短短半年间遭遇了什麽事情，怎麽发生了这麽大的变化？

张丞眼都不眨地盯住了眼前人，又问了一遍，“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前天。”齐乐被他盯得有些慌，也扯了个椅子在餐桌对面坐下，尽量平静地把自己回国后找房子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是朱南牵线促成了这次合租，张丞也隐约察觉到了这刻意的安排是为了什麽，虽然他自认和那位老同学并不熟悉，但此刻也不想纠结那麽多。

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你再也不回巴黎了？那你……林奈呢？他怎麽没回来？”

“我们离婚了。”齐乐的眼神仿佛没有着落的在餐厅各处飘着，唯独落不在眼前人身上。

她忽然发现自己料错了一件事——其实在张丞面前坦白自己离婚的事实，不比在父母面前说明一切要容易。

她甚至都没去看张丞听到这句话时的脸色。

大概过了几分钟，也或许只是几秒钟，这沉默才被打破。

“他有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张丞问。

齐乐一愣，终于扭过头看他，连声否认，“没有。”

可张丞只是默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谎言的痕迹，直到确信这确实是句实话，那难看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他终于端起那碗药喝了下去，然后拿起手机飞快发了个微信出去。

齐乐也点了下自己的手机屏幕，瞄了一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劝这个明早还要早起上班的人先去睡一觉再说。

可是张丞放下手机就说，“我刚请了个假，明天不去上班了。”

“半夜请假合适吗？”

“他都叫我半夜加班了，我半夜请假有什麽不合适的。”张丞根本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他抱着明天班也不上的心思，今夜打定心思要将自己想问的事都问清楚，“高姨他们知不知道你回来？”

他嘴里的高姨自然是齐乐的母亲高慧。

齐乐原本以为张丞已经知道了自己离婚回国的事，这两天看自己爸妈这麽平静，一定是因为这小子帮自己隐瞒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也不知情，问题转了一圈又转回原点，她自己主动送上门听他问出这句话，现在颇有一种弄巧成拙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