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7)

作者:挽霞楹


进入到六月,在鲁阿的精心教导下,鲍德温的单手骑马技术越发精进,威廉大人在信中对此赞誉有加。消息传到了国王阿马里克耳中,他派人从前线送来了一匹小马。

那是一匹通身雪白的小马,真正的沙地神驹。它还不到成马的年纪,没有被人驯服过,可以陪着鲍德温慢慢长大。马驹送来时,鲁阿的眼睛都快看直了,不停地绕着圈子打量。威廉大人在一旁呵呵笑着,说这算是提前送到的生日礼物了。

“生日?”我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

原来鲍德温的生日是在六月。

既是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就不能无动于衷了。鲁阿征得威廉大人的同意,从鹰舍中挑了一只刚换好羽毛的苍鹰送给他,我则是熬了几个通宵,把《安塔拉传奇》通篇翻译成蹩脚的拉丁语,用线装订出一本歪歪扭扭的小册子。

“至亲爱的朋友,”我在扉页写上祝福,“愿你的人生也会成为一部波澜壮阔的传奇史诗。”

鲍德温生日那天,国王尚在征战,未能抽身前来,他便在母亲和继父那里庆祝自己的第十三个诞辰。那边只有有名有姓的贵族才能进去祝贺,威廉大人自是先进去了,我和鲁阿在门口等了半天,到晚上才能以平民身份去拜见王子。鲍德温在八方来客中周旋了一天,罕见地显露出疲态,但看到我们仍是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带你们去看我的小白马!我父亲送来的!”他骄傲地大声说道,在得知自己即将拥有一只雏鹰时,更是高兴地跳了起来。

那是我记忆里最好的一个夏日。





六月的最后一天,我从过路的阿拉伯行商那儿买到一小罐蜂蜜,回来就开始学着炼制蜜丸。当晚我在药房里一直捣鼓到夜半,筋疲力尽地睡着时,应该已是七月的第一天。

后半夜我睡得很香很沉,就连沉重的铁蹄踏过城门的隆隆声也未能将我惊醒。我是被破门而入的看门人摇醒的,那时天已蒙蒙亮,国王阿马里克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紧急应召时我带上了剩下的小半罐蜂蜜,心里隐隐感觉有些大事要发生。

是的,是有什麽大事发生了。

我一入宫,就被叫去参加医师会议,会上我了解到,国王此番紧急回归,是因为他在战场染上了严重的痢疾,回来就已经卧床不起了。这时我无比痛恨这场形式化的会议,尽管我再三要求立即开展治疗,御医们还是坚持商讨出一个多数人都同意的治疗方案——事实证明,这点延误的时间无比宝贵,会议还没结束,近侍就来通知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国王驾崩了。

我立即站起来申请去做死亡确认,这是必要的程序,一般由宗主教主持,两名御医在一旁见证。在场的御医多数都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竟然就让我这麽去了。

我心里其实还存有一丝侥幸:阿马里克国王还不到四十岁,正当壮年,不排除有惊厥假死的可能。

国王的卧榻铺着深红色的天鹅绒床单,上面装饰着层层叠叠的金色帷幔。我走进去,不出意外在床边发现了鲍德温殿下。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宛如一尊石像。

我侧身让过他,前去查看情况。阿马里克国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淩乱的大胡子沾着些许髒污,人中处微微显出一丝血痕。见是如此严重的病容,我顿时有些心跳加快,脱去羊皮手套,伸手到他的颈侧去摸脉搏。

“我的父亲真的过世了吗?”

“我想是的。”

脉搏完全停跳了,说明人已经无力回天。我黯然看向鲍德温,发觉他还没準备好去接受这件事。

“可是……”鲍德温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从头到脚开始发抖,“他刚才还在和我说话,说要带我去打猎,骑着马翻越阿曼努斯山……他的约定怎麽……”

“殿下,我们无法要求已经过世的人遵守承诺。”我握住那只缠满纱布的右手,却没能止住他的颤抖。

这时,耶路撒冷宗主教阿莫里带着一群修士匆匆赶来,简单布置了一番,开始为国王祈祷、唱诵、涂抹圣油。

这些本该是弥留之际做的事放到这时才做,可见国王的薨逝有多麽的出人意料。王后玛利亚·科穆宁,鲍德温的继母跟着也进来了,她一进门就吩咐乳母把伊莎贝拉公主抱走,在看到鲍德温殿下时皱起了眉头:“怎麽可以让孩子呆在这里!”她对侍女摆了摆手,后者便礼貌地把我们赶到外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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