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65)
作者:挽霞楹
在看清上面的名字后,我没有继续保持沉默。
“您选择了希拉克略?”
“这不是我个人的选择,是群策群力的结果。”
“民主决策也有可能导致集体作恶,希腊人处死了苏格拉底。”
“你不赞同,为什麽?”
“我只是……情感上不能接受。”我停顿了一下,还是共情了威廉大人,“兢兢业业为之奋斗一生,到头来却是功亏一篑。这样的结果对威廉大人来说,不是非常残忍吗?”
“残忍?我不知道你的评价是怎麽来的。威廉老师即使没有成为宗主教,依然是我最信赖的书记长,可以继续处理内政和着书立说。但希拉克略,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留下,他很可能就跑去享受世俗生活了。希拉克略是天生的商人,机会主义者,失去他对耶路撒冷来说是一大损失。”
“可是,威廉大人会由此留下终身的遗憾。”
“也许吧。但我不该任由私情来干扰判断。”鲍德温一向温和的下垂眼,在银铁面具后面显得有些淩冽,“我选择了当前的最优解,老师会理解的。”
威廉大人是会理解。但依然引以为憾。
宗主教的任免令公布后,希拉克略大人一下子成为了衆矢之的。他在担任大主教时,尚能凭借良好的社交能力维持形象,但一旦成为最高领导人,原先被忽略的争议行为就被放大了,一些政敌开始拿“情妇”和“私生女”来攻击他,甚至和阿格尼斯太后的正常交往也被传成了花边新闻。事情总是这样,正如先前吕西尼昂的莱昂内尔曾有过的经历,政客一旦变得炙手可热,相应的就会在外界舆论中首当其沖。好在威廉大人一向有修养,并没有趁机附和那些无聊的小人话题。
威廉大人虽然没有攻击政敌,但也没有为之辩解,他什麽都没有说,没有跟任何人谈论竞选失利的心情。在他记录东方历史的那两本书里,也没有任何一个段落提起这桩于公于私都是影响深远的大事。但他越不说,越是在乎。没有释然,也没有放下。我很能理解这种想要回避、想要忘却的心情,就好比当年我在泉水谷遭受创痛,后来整整一年想起那个夏天的所见所闻,心头都会産生纠结成团的痛楚。
我又给威廉大人发了好多封信,然后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
依然感到孤独。
虽然我外表看上去像是三四十岁,本质上还是二十多岁的人。在这个年龄段我总是有非常迷茫的时刻,因而需要一个长辈性质的人的引导。威廉大人长期以来都充当着这样的角色,现在他不理我了,我心里産生了难以弥合的缺位感。
某个辗转难眠的秋夜,我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发现自己又回到熟悉的白色大理石台前,手里的刀片正在滴血。梦醒之后天还没亮,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物。
我当前在做的治疗,和放血疗法又有什麽区别?
每当新的鼓包从皮肤底下凸起——往往出现在旧有的创口附近——我就会拿出针和刀,对此进行预前的“处理”:从薄弱处挑破,挤出里面的脓液和血水,再用纱布和绷带重新包扎。有时我会“放过”一些看起来不太严重的鼓包,仅用草药擦拭,或者顺其自然,寄希望于它们能够停止成长、或者消失。但没有用,那些鼓包长到“成熟”,表面就会变黑变薄,在动作的牵扯下裂开,扯出更大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脓血。这种情况下,就需要用到更多的药物和绷带,甚至需要缝合。我总是选择非常干净的场所进行手术,但严密的防範依然会有风险。这样的手术发生多少次了?十几,二十几次?我不想计数,也不敢计数,鲍德温身上满是难以愈合的伤口,裸露在外的皮肤快被绷带覆盖满了,每次我感觉他的体温些微有些升高,都会害怕到难以入睡。我该怎麽做,怎麽做才会令情况好转?
近来我频繁梦到手术失败,喋血满室。有时候我不是手术的主持者,而是旁观者。有时候我自己躺在台上,等待面目模糊的医生将我切开。这样的噩梦出现多次,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等待太阳拖曳着脚步从东方升起。
“医生,昨晚又通宵了?脸色很不好啊,注意身体。”
“啊?哦。”说这话的是近侍马丁,相比另一名近侍埃林,他的病情更重一些,因而与我交流更多。
“当前的药物已经很好了,能让伤口很快结痂。我觉得你应该轻松一点,不要没日没夜地做研究。你要是垮了下来,我们该去求助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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