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50)

作者:挽霞楹


我说不出话,心口像是被某种情绪堵住了。鲍德温从来没有停下来过,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守卫国家,为此筚路蓝缕地修建边防工事,为此冒雨行军数百里去对抗敌人……他仿佛是高高擎起了火把,落下的阴影却笼罩了自身。

“直说吧,我还能活到二十岁吗?”

我轻轻点头,右眼里的泪水滚落下来。

“那……三十岁?”鲍德温像是在讨价还价,语气带着点试探,“我想看到小外甥的成人礼,这是可以期待的吗?”

“当然可以……”我终于说出来了,只是还带着鼻音,“你可以期待更多……我保证,事情一定会好起来……”

我说谎了,我知道这不对。我见过的病人中,没有一个是顶着溃烂的脸活下去的。但我不想,也不能就这麽放弃……如果非要跟看不见的命运之神讨价还价,那就加上一个我吧。

“我相信你。”

沖这句话,我可以义无反顾地从悬崖上跳下去。

二十六

二十六

主显节过后,我随鲍德温回到了太巴列。

经过上次的治疗,鲍德温似乎变谨慎了,几乎没怎麽表示反对,便听从安排坐了马车。布塞菲勒斯,他十三岁生日时得到的那匹白马,如今已经六岁了,正当壮年,屡屡挣脱马缰,在马车周围绕着圈子撒欢儿。于是出发第二天,鲍德温就换回了骑马的行进方式。那种伤口倒是于骑马无碍,但我觉得还是谨慎一点更好。

雅各渡口的防御工事仍在加紧修建,此时工程进度是由巴利安和若斯林两位爵士统筹,防务工作则是交给司廄长汉弗莱和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奥多安排,于是这个春天,鲍德温总算是兑现了之前与我说过的话,他在加利利海附近留驻,短暂休养了三个月。

“可我并没有攻下巴尼亚斯……”

太巴列的东方是湛蓝的湖水,鲍德温却总是望着北方的山脉。

三月,萨拉丁仍在摩苏尔一带采取军事行动,无暇顾及这边的战事,但他派来了使者,试图通过外交手段来中止这座城堡的修建。我听说这位苏丹一开始出价六万第纳尔,被回绝后又慢慢提升到了十万,但使者来回跑了许多趟,鲍德温依然是坚定地拒绝了。

“或许我们应该见好就收……”

圣殿骑士团的某位高级将领只是在会议上提了一句,后续的话就立刻被其他人用警告的目光给掐断了。算来这座城堡破土动工已经快半年了,即将投入使用,它建立在脆弱的边境线上,在军事上重要性不言而喻。这种时候叫停并拆除,国王不会同意,所有的基|督徒都不可能会同意——怎麽能将到手的胜利果实拱手让人?

複活节的前一周,城堡宣布落成。鲍德温移驾雅各渡口,验收过这边的防御工事后,他关闭了那座铸币厂,还把地名改为“泉水谷”,连带新建成的城堡一并移交给圣殿骑士团管理。威廉大人也从提尔赶来,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城堡,还写了好几封热情洋溢的书信介绍给其他的大主教,称这里已经“彻底竣工”。

但在我看来,威廉大人叫好的时机未免有些过早。这座城堡远非完成,只是能初步投入使用了,它的地基尚未围拢,只有外墙和塔楼堪堪有了轮廓,内部建设还相当粗糙。此外,内墙因为石料不足,似乎已经放弃修建了。我向监工的巴利安大人求证,他同意了我的观点。

“确实。这座城堡只能说是个半成品。如果萨拉丁猝然来袭,我们真不一定能保住这里。”

鲍德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四月初,在听说萨拉丁的侄儿法鲁克进驻巴尼亚斯后,他选择率军主动出击。

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这场战役败了。

突发事件,猝不及防。

时隔两年,我再次随着后方部队前去收拾战场。而这一次,是我方失败的残局。

王国的司廄长,多隆的汉弗莱二世折于这一役。据说他最先发觉我方被敌军围困在谷地,率领亲卫拼死将鲍德温护送出去,自己却深受重伤,回来很快就去世了。

这位身材健壮、头发全白的老将军,我曾在担任御医的那些年与他有过交流,但卸任之后就很少见面了,看着他静静地躺卧在担架上,我竟然感到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仿佛他音容宛在,四年的时光却打马而过。鲍德温的悲伤却是真实的,他摘下了面具表示哀悼,不顾周围的士兵全都在看,脸上带着或是惊惧或是同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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