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4)

作者:挽霞楹


“医生,我记得你。”在我给手臂上药时,鲍德温殿下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你是那个当衆饮血的阿拉伯人,人们都说你是一个疯狂的异教徒。”

“哦?”我稍稍擡眼,表示自己在听。

“但我不这麽看。”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最后的晚餐上,我主耶|稣曾将他的血分给门徒饮用,由此産生了神圣的弥撒。你既是饮下了我的血,莫非是想当我的信徒?”

话说到最后,平静的语气已经掩饰不住促狭的意味。我目瞪口呆地擡头看他,他居然还能保持无辜的微笑。

这就是威廉大人口中那个“天使般的孩子”吗?怎麽一张口就想占人便宜呢!

我仿佛听到“哗啦”一声,鲍德温的完美王子形象应声而碎。

定了定神,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少来骗我,我读过《圣经》,知道你们的圣人分出去的是葡萄酒,不是鲜血。我是什|叶派教徒,是要严格戒酒的。”

“那,你们的神会如何看待你饮血一事?”鲍德温明显是感到好奇了。

“我想真|主不会介意。”我决定实话实说,“近百年来,人们无不渴饮异教徒的鲜血。我们,你们,全都一个样。”

这话不知哪里逗乐了鲍德温,他突然笑出声来。

“你……你真是胆大包天。”笑过之后,鲍德温正色道,“不过,我不讨厌你,毕竟阻止我进一步流血的人是你。”

坦白说,第一次谈话给我留下的印象称不上美好,但它无疑是为我们的友谊开了个好头。在这以后,我便不再用“孩子”来称呼鲍德温了,他身上那种早慧的气质显然可以跨越年龄的差距。

在我看来,鲍德温尽管称不上“完美”,但威廉大人夸耀的品质基本也都具备。他很精明,还有点记仇,着急或紧张时会有点儿小口吃,在我指出后还会反攻我法语说得不标準。行医时一大半时间我们都用来拌嘴,等到反应过来,我发现自己早已忘了他王子的身份,说了好些大胆的话。这些话对臣民来说是大逆不道,但对朋友说是无伤大雅的。

那时是在五月,耶路撒冷即将迎来炎热干燥的夏季。





五月中旬,大马士革和阿勒颇总督努尔丁因病逝世,只留下了年幼荏弱的继承人阿萨利赫,大权旁落势在难免。乘此良机,阿马里克国王召集了麾下的封臣和骑士,决定挥师北上。临行,他宣誓成为圣拉撒路骑士团的守护者,并委托新任提尔大主教的威廉大人对继承人进行监护和教导。

这个夏天能在威廉大人的宅邸度过,我对此深感慰藉。鲍德温为了学习方便,搬来提尔这边住了,于是我不用再在烈日下奔波,也远离了总是对我横眉竖目的御医团。

然而此时,麻风病的典型症状开始慢慢显现,鲍德温的右手手指出现了轻微扭曲,握拳时总是难以并拢。自然,这样的手是握不紧剑柄的,但他还是不愿放弃自小练习的剑术。我总是看到他双手持剑,在院墙角落对着稻草人反複练习击打,昔日围绕在他身边的贵族男孩全都闻风而去,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孤独。

“你觉得他的右手还能恢複吗?”威廉大人和我在露台上远远观望,照旧开始谈论他的病情。

“很遗憾,不能。”我摇摇头,不知他为何还留存着这样的幻想,“那位年老的麻风军士我也带您去看了,他在我进去时就已经病情稳定了,但那些伤疤十几年来一直没长好。”

“依我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就按你最好的预计,他会在成年时战胜病魔,但那时病症会发展成什麽样,简直令人不敢想象。”威廉大人抛出他真正在意的问题,“顶着一张近乎腐烂的脸,可就不能加冕成王了。”

“成为耶路撒冷王,有那麽重要吗?”我顿时心生反感,心想他不会把教育王子当做是晋升阶梯了吧。“要我说,不做继承人或许还更好呢,病人总是需要更多的休息。殿下若是能无忧无虑地长到我这年纪,可保终生无虞。”

“我也知道他不容易,但耶路撒冷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威廉大人长叹一声,看得出是真心实意的痛苦,“西比拉公主接受的是修女教育,伊莎贝拉公主还不到四岁……而鲍德温,他从小就是作为王国接班人培养的,我还记得他出生时宫廷上下一片欢庆,那时的国王鲍德温三世扬鞭策马沖入城内,大笑着说要把耶路撒冷王国作为礼物送给他……如果没有麻风病,他会是最好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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