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17)

作者:挽霞楹


当晚我躺在吊床上辗转反侧,半是因为身体疼痛,半是因为心神不宁。我想那位女士说的不错,穆|斯|林世界正处在空前团结的上升期,逐渐对耶路撒冷王国形成包围之势,单从国力来看,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倘若萨拉丁此番得胜而归,军心大振,正逢我军劳师袭远,士气低落,选择交战定会对我方大为不利。既然如此,鲍德温还在犹豫什麽呢?

不对劲,不该这样的。仰躺睡不着,我又翻过去侧躺。我了解鲍德温,他不是那种穷兵黩武的国王。想起雷纳德与拜占庭王室有着一重姻亲关系,前不久也和那边取得了外交联系,我又想到了新的可能,说不定等我们到了大马士革,罗马人的军队就已经在那边等候了呢?到时候两支军队合围,势必就能抗衡萨拉丁的远征大队了。

想到这一层我放心了一些,换个方向準备入睡了。夜间帐篷里的鼾声此起彼伏的,都掩过了外面的雨声……等等,雨声?

我披衣出去,发现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晴朗的夜空呈现出水洗过的深蓝色,半轮月亮端端正正地停在头顶正中。

明天定是个大晴天。

第二天一早自是要拔营出征,天气寒冷,呵气成冰,太阳迟迟未能升起,没有丝毫回暖的迹象。我的嘴唇肿得厉害,就没有吃早饭,叫上约瑟夫去收昨天搭在偏僻地段的帐篷,他抱怨了一路。等我们收拾好东西,来到必经之路上等待马车时,却只迎来了一列被释放的朝圣者……十字军大部队走去了相反的方向。

“喂!等等!等等!我们还没上车!”

约瑟夫对着马车拼命挥手,回头看我跑不快,又像抓小鸡一般把我夹起来了,天可怜见,我比他还高一头,两条腿只能无助地在泥地里拖着。等我俩狼狈地爬上马车,坐在一群大兵中间大喘气,就有人问我们耳朵去哪儿了,早饭时明明通知过全军返程嘛。

“我的耳朵离家出走了,兴许是因为没有饭吃吧。”约瑟夫白了我一眼,这才放开了手。

“靴靴。”嘴唇还是很痛,吐字都不清楚,但我看着外面一轮红日跳出地平线,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转起来了。

太好了,我们回家。

雨水一停,行军速度就上来了,加之所有人离家已久,归心似箭,回程只用了去程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平安返回了耶路撒冷。进城前我的心情格外忐忑,因为回程开始不久,后方就传来了萨拉丁班师回朝的消息,且了解到他并没有打下阿萨辛的据点。我担心有人会因此批判鲍德温决策失当,错过战机……唉,都怪我乱传消息。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实属多余。鲍德温骑着白马率军进城时,还是得到了民衆热烈的夹道欢迎。与此同时,我还从近侍那里得知,原来回程的决策并非出于战报,而是鹳鸟送来的好消息——西比拉公主怀孕了。

我想起威廉大人对我描述过的场面,想起十五年前鲍德温的洗礼日,年轻的国王,飞驰的骏马,千金一诺,举国为礼……那该是何等的盛况。我想那时的国王定是一头闪亮的金发,大笑起来似是能与太阳争辉。如今那个被寄予了厚望的孩子已经长成,风华正茂,一如当年,曾经有过的历史莫非是要重演?

然而,欢乐祥和的气氛只持续了一个多月,圣诞节刚过,蒙费拉的威廉伯爵就病倒了,疾病来势汹汹,竟在开春时节夺去了他的生命。算来,他来到耶路撒冷还不满两年,与西比拉公主结婚也才一年有余,一个正当壮年的人竟然就这麽撒手西去,连自己弗将出生的孩子都没能见到,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

三月,天气乍暖还寒,西比拉公主的孩子,那个可怜的遗腹子出生了。婴儿未能足月,生下来时还不到五磅,哭声像小猫一样微弱。

“是个男孩。”阿格尼斯太后抱着小小的襁褓,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疲惫。鲍德温伸出了手,缠满了绷带,微微透出血色的手——他的手指开始溃烂了,伤口已经无法再用骑马的借口来遮掩。我看他原是伸出了双手,到中途又慢慢缩回去一只,一个拥抱就此夭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生硬的手势,示意宗主教前来主持洗礼。

“叫他鲍德温。”他的声音很轻,但足够坚定,这个古老的名字再一次完成了传承,然而此时人们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国王的病还会好吗?这个孩子会活下来吗?外面的穆|斯|林势力虎视眈眈,耶路撒冷的未来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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