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96)
作者:甜狮子
又过了几个月,许重接到了妹妹许苗的电话,她想要去郑州做学徒,将来做裁缝。
他满口承诺,t全力支持。
父母抢过电话,大声哭泣,当着许苗的面不敢说多年来的小算盘,只是翻来覆去地痛骂他们兄妹俩“不孝顺”“蠢”“早知道不供他读书了”“白眼狼”“天天好吃好喝供着都带不亲”……
许重轻轻挂上电话。
许苗有许苗的聪明,当晚她在上夜班的路上就又给许重打来了电话。
接到电话的许重有点欣慰,许苗只是不会读书,人还是很机灵的,他可以放心了。
他直接给许苗转去了三千块钱。
许苗笑中带泪:“哥,你放心,我将来还钱给你。”
许重笑了,他想着要是鹿曼曼还在身边就好了,她一定会称赞他的。
许苗说今晚不去上班了,回家收拾行李去。
许重提醒她:“你在家里还有什麽?几件衣服?这三千块钱还不够你到了郑州去买的吗?”
许苗破涕为笑,许重又提醒她:“别把身份证弄丢了,到了郑州别为省钱住小旅馆,先找个快捷酒店住着,然后再去找裁缝店做学徒。”
许苗倒是比哥哥顺利很多——本来嘛,她对工作要求极低,可不就是早上刚到郑州,下午就已经开始帮女老板洗碗扫地了吗?
对于未来,她信心满满,分别给父母和哥哥打了报平安的电话——才离家十几个小时,她就已经无师自通到坚持不肯告诉父母她自己的具体地址了。
许家父母又打电话给许重,大骂许苗不孝顺,许重忍不住微笑。
没有具体地址,也就找不到女儿,何况女儿走得这麽坚决这麽突然,找到她也未必能拉她回来。他们就是再精明厉害些,也没有办法。
许重做这一切事情时都感觉鹿曼曼就在身边,他甚至低下头来,尝试着吻空气里的她。
没想到,就在许苗事件的一周后,许重看到了鹿曼曼的领证朋友圈。
这个心上的女孩,终于找到了配得上她的新郎。
距离他们的分手,也不过一年时间。许重颤抖着点了一个赞,并没有说声“恭喜”,而是打开自己那空无一物的朋友圈,在泪眼模糊中写下了一段话:“在上海工作已经半年了,慢慢习惯;上周收到妹妹许苗的电话,她在郑州学做裁缝也很开心。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然后配上一张东方明珠塔的图片,他发出了自己有生之年第一条朋友圈。
鹿曼曼没有点赞更没有回複,但是许重愿意相信她看到了,他知道鹿曼曼心肠很好,他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许苗。
到了下午,许重便开始感冒咳嗽,晚间已经开始发烧。
躺了三天,才有气无力地活转了过来,他知道他的心肠从此更加冷硬了。
很快就要过年了,他当然不会回家,可以想象许苗也不敢回家。
许重轻轻地笑了,下床洗漱準备去上班。
上海的适龄女性似乎比男性要多一些,又过了几周,有一个技术部的女同事来表示好感。
这位女同事比许重大一岁,是个模样老实的安徽姑娘,她佯装无意地告诉许重她高考时数学单科140分——她没有说到自己的文科成绩,是因为文科不够好。
许重知道会主动向异性展示自身优点的人多少都是对其有点意思,他也曾经这样过。
他只是微笑不语。
许重知道,自己还是喜欢鹿曼曼那一款,她不能算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却是天真的乐观的简单的恋爱脑。
年轻的他还看不清楚,其实鹿曼曼不是恋爱脑,并且恋爱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能当做择偶标準。
最重要的是,真正的恋爱脑,又不会爱上其貌不扬的他。
好在一时看不懂这些都没关系,许重现在又不打算立刻恋爱结婚,慢慢他也都会明白过来的。
他所租住的地下室是老上海的城中村,左邻右舍都是陋室明娟,上海最底层的土着。偶尔也会遇到年轻天真不学无术的上海本地姑娘前来打一声招呼,通过大半年来邻里间不隔音的閑聊,他认识她们,知道她们大部分中专毕业,身材长相都有一些短板,在步行可达的超市里收银或者在小公司里做前台,三代同堂地住着一套无贷款的小房子,老人们往往退休金极低。
他的眼睛只是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黯然坐好。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的生命也只有短短几十年,任性一点也好,就不去将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