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8)

作者:甜狮子


有妄想症和表演欲的是那位神神叨叨的老太太吧?此时回想,她似乎一直都带着那种似笑非笑洞悉一切的神情,尤其是最后分开时她简直健步如飞,即使自己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也未必追得上。

但是,那个老太太又是怎麽知道这两个人名字的呢?更重要的是,石头旁边可没有别人,如何会忽然出现这两个人的名字又无故消失?还有那张彩票,老太太怎麽会提前知道那就是五等奖?

老太太为什麽给鹿曼曼一张未开奖的彩票而不是直接给她三百元当做陪护看医生的报酬?当然是为了向她证明自己的法力。这老太太真有办法,无神论者鹿曼曼这下子不得不信。

鹿曼曼迷惘地苦笑起来。那麽,现在自己的人生任务就是分辨方知和许重谁是真爱自己的人吗?真假美猴王?她怅然地垂下头,忽然想起昨天下午陪老太太缴费时好像看到单子上的名字叫什麽瓦隆?

瓦隆……阿瓦隆吗?鹿曼曼又一次惊跳起来,她玩过阿瓦隆这款桌游,知道在游戏中有个角色叫派西维尔,她能同时看到梅林和莫甘娜,但是无法确定谁是好人梅林,谁又是坏人莫甘娜。

抽中派西维尔这张牌的玩家在这款桌游里的任务就是分辨出谁是梅林,谁又是莫甘娜。如果她能準确认出好人梅林,那麽就有很大的概率带领好人获胜;如果她被坏人莫甘娜误导,错认其为梅林,那麽这一局游戏里的好人队伍就很难取胜了。

鹿曼曼在心底悲愤而无声地吶喊:大姐,这不是一局桌游,这是我的人生啊,你不要这样耍我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哭了一会儿,鹿曼曼对着镜子擦干净眼泪,决定重拾好心态。反正自己现在单身,而且只有二十二岁,花一两年时间仔细分辨考验方知和许重二人又有何妨?他们已然是身边的追求者之二,既不用踏破铁鞋去寻找这二人,又不必千辛万苦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需要默默区分真僞即可,这一局,也不算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了。

鹿曼曼拿出一沓白纸,默默写上他们二人的名字与她所了解的情况。

清秀白皙斯文的方知是她的大学同学,隔壁班的,中文系男生少,倒是没有听见说他有过什麽恋爱经历。

从大一开始,同为本地土着的他就驾驶着一辆大衆的车来上学,鹿曼曼听其他男生讨论过,那辆车落地价格为十多万,对于还是大一新生的他们来说,不啻是一笔大钱。

翻着聊天记录与方知的朋友圈,鹿曼曼拼凑出方知的现状:他毕业后就跟他在健身房认识的东北哥们儿阿丘合伙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专门拍複古、旗袍的黑白照片。合伙人阿丘好像是毕业于成都某大学的美术生,他俩联系了几个模特与网红,在本地论坛上时不时地做一些宣传推广,生意看上去挺好。开业没多久,他们的工作室就已经陆陆续续聘请了三四个专业摄影师,偶尔还会在朋友圈里凡尔赛地抱怨单子太多,加班赶活时方知也会晒出一些跟阿丘等同性朋友的夜宵啤酒照,文案是“吃完继续修图”。

鹿曼曼从方知的朋友圈里看到,此时此刻这俩合伙人正趁着春节假期在泰国旅行,朋友圈里发了不少穿着鲜豔沙滩裤举着冰啤酒碰杯的合影,哥俩勾肩搭背醉眼迷离,显得悠閑而潇洒。

这个方知会是真爱自己的人吗?如果他想要利用自己,自己又有什麽可供利用的呢?从他的朋友圈里来看,这个摄影工作室并不缺模特,即使需要素人模特,也完全可以联系大美人林意绵,鹿曼曼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点数的,最多算是个中上之姿,绝不会是理想中的平面模特。

那麽,方知是要贪图自己的钱财?那就更不可能了,父亲跟自己关系疏离,一年到头也不过抽个空开着他的宝马来学校里探望两三次而已。没错,鹿父确实住着别墅,开着一家老板和老板娘全年无休的网店赚着辛苦钱,但这别墅和网店将来可绝对不会留给自己。跟方知同窗了这麽多年,他也应该知道自己身为本地土着却年年申请寒暑假宿舍的家庭情况。

自己现在在一家中型私企做文员,工作内容包括订外卖、取快递、制作考勤表、处理请假流程单、布置会议室和旁听会议并写记录……除了倒垃圾和扫地有专门的清洁大妈,连公司门口的发财树都归她浇水。天天忙忙碌碌,干的全是这种繁杂而技术含量低的活儿,每个月到手的工资甚至还不够去这位方老板的工作室里拍一套“总监摄影师亲自拍摄”的複古写真。全款房子嘛,倒是有一处,又小又破,连电梯都没有……嗯,鹿曼曼回过头来翻了翻她自己的页面,过户成功后她拿着房産证还发过朋友圈呢,文案居然是“从此后,事事都靠自己”,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房和缺爱啊,她赶紧删掉这一条。几年前那个象牙塔里的自己像个话痨,是一点儿也没有把朋友圈里各路熟人和不那麽熟的人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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