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3)

作者:甜狮子


到了大二的寒假,林意绵当然要回乐山老家过年,鹿曼曼一个人申请寒假宿舍倒是也行,只是到了快过年那两天,整个学校里万籁俱寂,冷且凄凉。她默默低下头,哭了。

正在这时,曾经的鹿母此时的张母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宝贝儿子给她打来了邀约电话:“曼曼啊,后天晚上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呀,地址你还记得吧?”

鹿曼曼敏感地听出了妈妈说的是“来我们家”而不是“回家”,但是仔细一想,她和妈妈同住过的那一处小房子早就租了出去,妈妈此时住在继父单位分的房子里,可不就是“他们的家”吗?不仅如此,妈妈还变成了张太太和张母,鹿曼曼苦涩地想,自己如今已经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成年人,要是再这麽矫情,那真要没地方过年了。

于是,十九岁的鹿曼曼柔顺地答:“我记得地址的,后天下午五点见。”

除夕的下午五点,鹿曼曼从不甚宽裕的生活费中拿出两百块钱,买了一瓶五十块钱的红酒,一罐一百块钱的国産奶粉和三斤橙子,地铁转公交地去了妈妈的新家。

来应门的是继父张叔,他笑得倒是很和蔼:“小曼回来了啊。”又亲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的旧拖鞋放到鹿曼曼的脚边,弯腰低头的时候鹿曼曼看到了他头顶上一块一块的秃痕,心里很有点替自己的母亲不值。

换好鞋子,母亲抱着幼婴也迎到了门口。四十四岁的高龄産妇胖且憔悴着,早不複去年相亲时还颇显年轻白润的容颜。鹿曼曼怔怔地看着一年之内因怀孕生子而飞速老去的母亲,又看向同母异父的弟弟——母亲生産的时候鹿曼曼去医院看望时情绪太过複杂,对新出生的弟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浑没留心样貌。如今定下心神来仔细一看,不禁张口结舌,事先準备好的恭维话竟是一时说不出口。

十九岁的少女鹿曼曼只在电视里看到过那些玉雪可爱的婴儿,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竟是这麽丑。他的脸皱巴巴的,颜色通红,活像个怪老头,头大眼睛也大,可惜跟“好看”两个字完全不沾边,几乎是个外星人。

这一顿年夜饭是张叔亲手做的,菜式简单,却也看得出他的不擅长与努力——桌子上一共六道菜,汤就占了三锅。鹿曼曼的母亲全程抱着他的小儿子,他便也投桃报李地竭力应酬这个只来过几次的继女,关心她的成绩,问她最近在看什麽书,只是这些浮于表面的谈话无数次地被幼婴的哭闹打乱,鹿曼曼看到继父和母亲哄着孩子的慈爱幸福模样,深感自己的多余。

她忽然明白过来,尚未大学毕业的自己已经没有家了。鹿曼曼匆匆吃过饭,拿着母亲给的五百元压岁钱,独自回到了学校里的寒假宿舍,在除夕夜哭肿了整张脸。

2.静等真爱降临的“孤女”

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鹿曼曼当然继续申请了学校宿舍住着,也陪着闺蜜林意绵回了趟她的家乡。林家的父母亲重视女儿,对女儿的朋友鹿曼曼也亲切体贴,鹿曼曼缺爱到没吃几顿饭就开始称呼他们为“林爸爸林妈妈”。

林意绵的父母亲都是当地国企职员,林妈妈业余时间还在乐山市当地一家不出名的报纸副刊上撰写情感问答专栏,偶然也给女儿做做情感指导,可惜先知在本家从来不吃香,林意绵见惯了母亲在家时的懒散贤惠模样,无法像那些发邮件来提问的小城市少女一样充满崇拜地诚心求教,对母亲的教导过耳即忘,浑不以为意。

鹿曼曼来家里才两天,观察力上佳心思细腻的林妈妈用不着女儿跟她说什麽,早已看出鹿曼曼的孤苦。她还看得出,鹿曼曼是真的依恋自己信赖自己,便也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她买来毛线,替女儿和女儿闺蜜各织了一条围巾。

到了大三那年的寒假,鹿母依然是在除夕的前两天才电话她邀约年夜饭,鹿曼曼撒谎说要去闺蜜林意绵家过年,母亲刚问预备带什麽礼物送好友的父母,话筒那头已传来弟弟的大哭声与随之而来母亲那暴躁的低声呼喝:“老张你怎麽回事?让你抱一会儿就这麽哭,你自己的老来子,你还不甘心带了是吧?”鹿曼曼默默挂上电话,複杂的家庭环境下,她已经学会了透过现象看本质。没错,从电话里听起来似乎她的母亲对再婚丈夫很兇,但是并不代表母亲就是这场婚姻中的强势方——苏女士是个工作多年仍考不下会计证的出纳员,再婚后第一时间便辞了职安心保胎,生完娃更是在家一直带到此时,想必也不会再出去找工作了。高龄全职主妇的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一点积蓄以及鹿曼曼这个平凡的女儿,她所收取的菲薄房租是她未来养老的唯一保障,当然也不会拿出来与二婚丈夫及新家庭共享。一个中年无业的女人,事事掌心向上伸手问半路的丈夫要钱,还能指望丈夫对她言听计从吗?从她的新婚丈夫接手没一会儿孩子就开始大哭也可以推断出,苏女士才是家里主要出力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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