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醒沉沦，一边贪享，一边自我唾弃。郑月昭无数次质问她，渣男究竟哪里好？她回答过很多理由，不止是说服好友，也是自我说服，可他的每一次伤害就能抵消所有的好。

说到底，就是劫。

童知茜得知郑月昭和成恒宇结婚后，眼皮跳了好些天。只要郑月昭进入成恒宇的圈子，必定能从蛛丝马迹里发现她。她预料到这一天，她不想将烂透，不健康的感情摆到台面来让好友看。

她抱怨，和让她们看到，是两码事。

所以她躲着，让人瞒着。她知道，郑月昭一旦知晓，她和郭绪为的问题就不得暴露在阳光里，就必须解决。郑月昭爱她，不能袖手旁观。

如她所料，郑月昭果然这麽做了，她的内心是複杂的，没有埋怨吗，有的，一闪而过的坏情绪。

她更清楚，是爱她的人看不下去了，就算友谊破裂也要将她从不健康，自我折磨的糟糕关系中解救出来。

平时事业上果断，冷静，理智，她的员工肯定想不到她在感情里是个没脑子的笨女人。擅长自欺欺人，做缩头乌龟。最后，需要友人给她揭开真相大面纱。

如果还躲着，那她就真的很窝囊了。

她看着郭绪为，等他解释完，甚至情绪饱满地凑到面前来，“茜茜，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别不讲话。”

童知茜很疲惫，气声说：“郭绪为，分手吧，这次是认真的。以后你爱带哪个女人就带哪个女人。”

童知茜决绝抓起包，不再看他，步伐越来越快。

郑月昭看着人哭，心酸不易，红着眼拉她的手，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对不起，让你这麽难过。”

两人抱头痛哭，何芸桦叹口气，两个感性的人凑在一起，不知要哭到猴年马月。何芸桦适时打断两人，“喝点，干哭不足以发洩情绪。”

床边的落地窗看出去，是车水马龙，光怪陆离的城市。它包容又冷漠，每天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它照常运转，霓虹灯照常闪耀，不曾为何人留情。

她们陪着童知茜喝，听她絮絮叨叨。她失恋多次，是这次最刻苦铭心吧。她们帮着她发洩，转移，只有这次，上演的不再是狼来了的戏码。

戏演久了，难以出戏，所以撕心裂肺哭一场，就当作仪式感吧，郑重其事道别。

郑月昭在想，等他们离婚时，她会不会也这麽难舍难分呢？

郑月昭看着不知何处飘来的卡通氢气球，划过落地窗，被一阵风加速吹走。是哪个小孩的难过飘上天，它要飘向何处，又落在何处？

成恒宇準点来将人带回家，她哭红的双眼，偏头看着窗外，成恒宇不大能理解，兴许是他缺乏共情力。她知道，主动开口，“跟你说说我和童知茜的故事。”

友谊的开头是一如既往的俗套，彼此不顺眼。

童知茜是拉拉队的成员，是社团明星。她是读完一年仍旧不合群不起眼的内向女孩。那所学校的中国人不多，一共就三个，所以她们是认识彼此的，每次擦肩而过，却从未对视过，打过招呼。

两人相识，是因为郑月昭被当地小孩鄙视做种族歧视的动作，郑月昭气愤却不敢反抗。童知茜路过看到，揪着人衣服，骂了一堆髒话，并扬言要po上网。

对方道歉。

童知茜最后将她也骂了一顿，说：“这麽胆小待国内不好吗，给人欺负了谁来帮你，就这麽憋着，窝囊，给中国人丢人。”

郑月昭从小是爱哭鬼，嚎啕大哭。童知茜看着过往路人的目光，慌忙慌张哄人，几番道歉才抚平情绪。

就这麽，两人认识了。

后来变熟是因为郑月昭的寄宿家庭，对方只拿钱，态度不好，规矩多。小小六平米的房间，远超过市场价的租金。食物简陋，早餐永远是面包抹花生酱，放学回家要干家务，否则是懒惰。洗澡要控制水量和时间，不然要额外支付费用。

在陌生环境下，她的确窝囊，国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在别人家里拖地洗碗。就这麽一学期，童知茜得知，又将人骂了一顿，告诉她：“出门在外，除了自己，没有帮得了你。人天生欺软怕硬，你硬气点，怕什麽！”

在她的帮助下，郑月昭开始收集证据，苛待，语言暴力，将一切整合打包发给学校以及留学中介，郑月昭住进学校宿舍，而寄宿家庭给她打电话道歉，因为他们被取消寄宿家庭资格，他们恳求她写谅解信，因为他们需要这份经济收入。

从头至尾，并没有真实诚恳的道歉。

童知茜骂了句髒话，她也学着，是她学的人生中第一句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