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正当时(60)

作者:婆娑树下


“尚宫局司簿?” 送走了来宣旨的宫中女史,赵氏失神落魄地回到春晖院,喃喃自语,“她何时去参选的?我怎麽不知晓此事?她进宫了,那南平王府的亲事怎麽办?莫非又是荣安堂暗中做了手脚?她为什麽,为什麽……”

费婆子在那日挨打之后就消停了许多,此时见赵氏俨然一副困兽挣扎的疯癫之态,她不敢再像往日那般凑上前去,反而悄无声息地往角落缩了又缩,恨不能从地缝里消失,然而,她的祈求未能如愿。

“你——”赵氏指着她,恶狠狠地说,“费婆子,你躲在那里做什麽?给我滚过来!你,赶紧去,把玫姐儿给我叫过来!”

费婆子战战兢兢地上前答道:“太太,您忘了,二姑娘在荣安堂侍疾呢。”

赵氏气得满脸紫胀,喘息如牛,费婆子生怕她背过气去,忙给身旁的丫鬟拼命打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上前,拍背的拍背,递茶的递茶,劝道:“太太别生气,二姑娘进宫,可是一桩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啊,若是二姑娘有朝一日得圣眷隆恩成了贵人,那,那泼天的富贵,不就来了吗!”

赵氏眼神淩厉地瞪着她,喝道:“放屁!谕旨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两家庚帖都换了才来,南平王妃指定以为我在戏耍她,她定然以为我们一面跟她周旋,一面进宫请旨,故意让她丢脸惹人耻笑,我这回是把南平王妃得罪得死死的了!好啊,老太太这一招真狠啊!不是她相中的孙女婿,她宁愿鸡飞蛋打也不愿成全我啊!”说到最后,赵氏不禁瞪着门外咬牙切齿。

费婆子哪敢接话,只能继续低头装鹌鹑。

荣安堂内,徐玫忍不住喜极而泣,她伏在徐母膝上,哭一会笑一会,道:“祖母,成了!成了!”

徐母自那日训斥儿子之后,是真的病了,连博望侯上门都未曾出面,不过半个多月,往日丰腴富态的老妇人便瘦了一圈,好在三个孙女、外孙女日日来荣安堂与她说笑逗闷,又有女儿日日亲自下厨做些开胃小菜,她的元气才恢複不少。六品司簿确实是她意料之外,她原本也担心,自家孙女这个脾性,进宫恐怕也会吃苦头,可若是一个常与文书打交道、甚少与人交际的差事,那她的心便可放下一大半了,她伸出手爱怜地摩挲着徐玫的头,亦是满眼泪光,笑叹道:“好啊!祖母这便没什麽可操心的了。你三妹妹的婚事,你三叔三婶定会为她寻一个好的,祖母不必忧心。你此番得以脱困,全赖秦家相助,但是你不日就要进宫,没法上门亲自道谢,一会我让翡翠去挑些贵重的物件,你亲自送去你三婶那,好生向她答谢。”

徐玫泪眼朦胧地点头,泣道:“是孙女不肖,让祖母忧心了。”

徐母笑中带泪,继续嘱咐道:“你娘那必会有一番闹腾,进宫之前,你不必回去了,就在荣安堂陪陪我这老太婆吧,往后啊,要见你一面可就难了。好了,别哭,快跟翡翠去吧。”

徐玫进宫充任女官之事,转瞬就传到了南平王府,那冯耀祖气得砸碎了一屋子的古玩器具,砸了东西仍不解气,他又随手指了五个小厮,让他们解了外衣在院中站成一排,他自己拿着马鞭发狠地抽打洩愤,不过片刻,那五人的后背便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却无一人呼救或喊痛,因为他们心知,若是发出一丝声响,身后之人会抽得更狠。周围人等,俱都垂头敛神,不敢擡眼去看面目狰狞的冯耀祖,心里都是止不住的惧怕,手脚却是一丝抖动也不敢,生怕触怒了冯耀祖也被拖过去打一顿。

“住手!”终于,南平王妃闻讯赶来。她看着一脸暴戾之色的儿子,又看着满院子垂头战栗的小厮,一脸平静地吩咐:“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柳嬷嬷,给他们几人请大夫,每个人赏十两银子。”那五人闻言,仍要赶紧跪地谢恩,感激涕零地跟着南平王妃的人走了。

南平王妃这才走到冯耀祖身边,笑道:“吾儿莫气,娘定会为你娶一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儿。”

冯耀祖把手上的鞭子一扔,负气地在椅子上坐下,恨恨地说:“那魏国公府是不是在耍我们?到手的媳妇儿飞了,我还有何脸面在京城见人?娘,徐家欺人太甚。”母子俩全然忘了自己欺人在先、布散舆论、衆口铄金逼得徐母不得不答应提亲之事,真乃“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的典範。

南平王妃一面安慰儿子,一面皱眉说道:“此事有些蹊跷,魏国公夫妇巴不得同咱们攀上姻亲,此事怕是徐老太太从中作梗。”

“哼,老不死的,让她尝尝我的厉害!”冯耀祖满眼阴毒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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