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正当时(52)

作者:婆娑树下


徐母情急之下,就去抓卢兰芝的手,道:“兰丫头,你不顾念祖母了吗?”

卢兰芝看她一眼,长叹一声,轻轻地拂去徐母的手,后退两步,忽然双膝跪下,俯身拜伏在地,道:“兰芝往日只当婆婆与夫君左性,然今日方知,婆婆不喜、夫君不爱俱是发自肺腑,兰芝多年操持家务,侍奉祖母,孝顺长辈,善待小姑,竟是笑话一场,枉自徒劳罢了。兰芝得祖母多年疼爱,今日别过祖母,望祖母保重身体,高卧加餐,勿以兰芝为念。”言毕,又以头叩地,足足叩了三下才罢。

徐母垂着手,任由如意将她扶上软凳,颓然地看着韩氏牵卢兰芝起来,一行人声势浩蕩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十一章

文信阁内,几个年轻人仍在以茶代酒,把盏言欢,全然不知国公府的后院已狂风骤起。

徐玫郁郁寡欢多年,那日经卢兰芝点拨之后,她回想起过往十八年对父母的一片赤诚,不敢奢求他们对自己的回应与兄长比肩,只求微薄怜爱,却是癡心妄想,细想三叔三婶往日是如何疼爱女儿,再看谢蓁到了府上,姑母又是如何百般呵护,心中才了悟,过去种种实乃缘木求鱼,癡人说梦,及至她下定决心,按卢氏所教,去求了祖母,今日又求了秦家姑娘,才终于燃起了云破天青的希望,拨云见日,烦闷顿消,一经放开,连话都比往日多了起来。

徐敏本就是个话痨,见了秦若瑜便咕咕唧唧止不住,如今添了徐玫,谢蓁又偶尔凑趣几句,一时文信阁内真是比喜鹊炸窝还热闹。

崔氏携手小崔氏回了夏蕤院,越想越气,指了身边的大丫鬟玳瑁吩咐道:“你去,把三姑娘和表姑娘寻回来,别让她们往大房的事里搅和。”玳瑁忙领命而去。

小崔氏见她面上不喜,忙笑道:“这有什麽的,也值得你生气?我倒是挺佩服卢氏和她嫂嫂。”

“笑,你还笑!人家把我们当棋子呢。”崔氏没好气地说。

“这位卢大奶奶,万一真和离了,该唤她卢姑娘了,”小崔氏说到此处,见崔氏仍鼓着腮帮子,便笑着搂了她的胳膊,道,“她婆婆不慈,夫君不善,上次来你们这,我还记得她小産昏迷过去的模样,真是可怜可叹,娘和嫂子都说,卢氏在京中素有贤名,你以往不是也夸过她嘛,大房那摇摇欲坠的家业,假如不是靠她打理,只怕早撑不过三五年了。哎,没想到她婆婆和丈夫竟是如此混账。今日这出,我也看出来了,她和她嫂子一唱一和,堵得大房哑口无言,虽说她也是布局之人,可没人逼迫徐家少爷和郑家姑娘唱的那一出。说到底,她是自救罢了,这一手反击,干得利落又漂亮,我倒是觉得她没什麽错。”

崔氏绷着的脸缓缓松下来,跟着叹道:“我嫁进这府中多年,如何不知她是个好的。我只是恼,今日我二人被人耍了一道,我还巴巴地带你去看那古杏。”

小崔氏噗嗤一笑,摆手道:“罢了罢了,这国公府的古杏啊,不看也罢,改日咱们跟娘一起,去观音禅寺看吧。”

崔氏心中感慨万千,道:“当年啊,若不是看你姐夫真心对我,人又敦厚有才学,就凭大房那对糟心夫妻,我才不嫁进来呢。”

这话却勾起了小崔氏一桩心事,她见周遭皆是心腹,才凑近崔氏,低声密语数句。崔氏一脸惊异,道:“当真?”小崔氏点头,道:“千真万确,我和兄长都认为,还是让姐夫早日提出此事为妥。”

崔氏一脸凝重地点点头,道:“好,我记下了,晚间就跟他提。”

秋露院内,因偶感风寒闭门养病的徐令安也被徐敦惹出的风波惊动,她披着厚厚的袄子,对着心腹冷嘲道:“啧啧,大房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我这侄儿,还亏我爹当日将他抱去教养了数年,怎如今蠢钝如斯。唉,这爵位要是换我三哥承袭,国公府可能还有一线希望,大房……唉,国公府要败了!”说完这句,她不由满面伤感,想她幼时,祖父和父亲修身齐家,竭诚报国,那时的魏国公府家业繁荣,在京城是何等的煊赫,风头无两,她去别家闺中做客时是何等的风光,就连如今的南平王妃,未出阁时都只有奉承她的份……可如今,长兄昏聩,子侄无能,眼看国公府大厦将倾,念及往日荣光,如何不令人唏嘘叹惋。

徐令安神伤一阵,忽然想起谢蓁,也忙唤了人前来吩咐:“去将姑娘寻回,别去大房凑热闹。”

碧螺和暮雪守在文信阁门口,暮雪为了徐玫的苦尽甘来,脸上的笑意也是压不住,两人正说着话,忽见崔氏身边的玳瑁来传话,碧螺才转身进去,徐令安身边的珍珠又随后而至,不过片刻功夫,热闹的文信阁便安静冷清下来,只剩了徐玫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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