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正当时(27)
作者:婆娑树下
“为什麽?我不明白!这是爹生前费尽心思给你定下的亲事,你为什麽会不想嫁入樊家?你知不知道你这般美貌,若是不早早成亲,迟早被姐姐和姐夫算计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他们指着拿你去换个前程,你到底明不明白!”郑好被郑殊抓着双臂,这几句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嘶吼出声。
郑殊被郑好这一顿吼,忽然洩了全身的力气,一下滑坐在地,泪如雨下。
郑好亦跌坐在椅子上,拿着手绢抹泪。
良久,郑殊泪眼朦胧地看向郑好,问道:“好儿,我被人掳走那天,你是不是去了霓裳阁?”
郑好猛地擡头,惊异地看向她,问道:“你怎麽知道?”
郑殊扯出一抹苦笑,道:“那日,我带着小鹊本想去买些腊梅花的花种。街上满是吆喝声,我不经意间,又看到了霓裳阁。还记得有一年,爹说,等年终领了俸禄,就让我们去霓裳阁挑两匹料子……可是后来,爹走了,霓裳阁再也没去成……我远远地看你走了进去,我情不自禁地就想跟着你,丝毫没听见旁人在叫喊。那些歹人一路狂奔,旁人都躲开了,只有我怔怔地往前走,我心里眼里只剩下霓裳阁,我想进去看看……小鹊慌乱中沖出来想把我拉开,结果跟我一起被掳走了……”
郑好忙解释:“二姐,你误会了,巷口的黄大娘告诉我,霓裳阁招绣娘,一两银子一个月,她说我的绣活好,可以帮我向掌柜引荐。”
“绣娘?”郑殊呆呆地重複,笑出了眼泪,道,“你想去霓裳阁做绣娘?”
郑好坚定地点点头,道:“是,绣娘。娘与我商议过了,爹留下的一百两银子与京郊的三亩田地都给你做陪嫁带去樊家。待你出阁之后,我便去霓裳阁做绣娘,一两银子一个月足以奉养母亲。”
郑殊愣愣地听完,忽然笑起来,起初只是无声地咧着嘴,后来便是仰头狂笑,那笑声吓得郑好忙蹲到她身前,急急问道:“二姐,你怎麽了?”
郑殊笑中带泪,愤愤地说:“凭什麽?凭什麽我们就要过得这般清苦?这些年,我拿得出手的衣裳都是靠别人施舍。我讨厌‘赏赐’两个字,我讨厌听到‘这个太太赏你,那个太太赏你’,我比别人差在哪里?昨日去国公府你也见了,国公府的几个姑娘,我明明比她们都生得好,为什麽,我为什麽要嫁给樊迟一个八品县尉?爹爹生前还是六品给事中呢,我们的日子尚且如此,那八品县尉能是什麽日子?这样的日子我还没过够吗?”
郑好被她这番话吼得连连后退,摇头叹道:“你疯了!我这就去找娘!你一定要嫁给樊大哥!”说罢,不理会身后哭喊的郑殊,把门一锁,又对着在远处瑟瑟缩缩的小鹊厉声说道:“把门看好!不许让二姐出来!”
这厢,郑二姐出不了郑家的大门,那厢,徐敦也进不了博望侯府的大门。
徐母勒令徐敦今日来博望侯府请罪,徐敦不敢不从,只是此时被几个仆从挡在门外,好生狼狈。徐敦的长随王福对着博望侯府的人赔笑道:“劳烦几位大哥进去通传,魏国公府的姑爷来了。”
那几个守门之人一早就得了管家的命令,此刻只冷笑,道:“我们不认识什麽国公府,瞧你们几个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人,再赖在我们侯府门口,我们可就报官了!”
徐敦红着脸,哑着声问道:“一句话,这门到底开是不开?”
那守门之人立在台阶之上,冷冷地回他:“一句话,不开!”
徐敦气急败坏,只能对着跟来的人怒喝一声“走”。那长随还带着几个小厮,捧着一堆锦盒,见徐敦走了,他急得在原地团团打转,仍赔着笑对那几人说道:“我们不进去,劳烦几位大哥把这几个锦盒带进去,是咱们老太太给咱们大奶奶的。”说罢又去往那人手里塞银子,那几人只是不接。长随最后没法,喝令几个小厮将东西和银子往博望侯府门前一放,就头也不回地撒腿跑了。
几人气喘吁吁地追上徐敦,那徐敦只觉得丢脸至极,擡手挥退几人,道:“你们先回府吧,不用跟着我。”衆人只好灰溜溜地回了国公府。
徐敦觉得从昨日到今日,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寻了一个常去的酒楼就要往里扎,却跟一人撞个满怀,他正愁无处发洩,嘴里骂骂咧咧地就要挥拳揍上去,对方却是一声惊呼:“兄长?”
徐敦这才看清,来人是徐敞。那徐敞昨夜就听郑氏说了国公府之事,此时一见徐敦,瞬间明了,便与徐敦勾肩搭背,让店小二领着进了一处雅间,推杯换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