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正当时(120)

作者:婆娑树下


徐敏本想在外祖家多住两晚,但是一想到随行的还有姑母一家,她娘必不会应允,要她撇下谢蓁独留崔府她又不忍,只好依依不舍地随着衆人掐着宵禁的时辰离了崔府。从宣平坊到崇仁坊车马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衆人都不曾料到,前方路上竟还能生出故事。

因着席间多饮了两盅酒,崔氏和徐令安俱都不放心丈夫骑马,他二人回程时便都弃马乘车,只留了徐攸一人骑马走在前头。徐攸素日最喜与长安城内的游侠优伶厮混,今日恰逢有几人在外饮宴,此时亦欲赶在宵禁前匆匆归家,偌大的长安城偏就这般凑巧,两路人马在那街上竟迎面撞了个正着。

更巧的是,若是徐令平等长辈仍坐于马上,那几个酒醉之人纵然轻狂,见着徐攸身边有长辈在也必不敢造次,可如今偏就只剩徐攸一人,那夜色渐浓,月色又不明,几人都未曾留意徐攸身后一溜的马车,只当他是独自一人带着长随小厮等去亲戚家赴宴,于是便打马上前,借着酒劲在大街上与徐攸油腔滑调地说起笑来。

徐攸往日与他们喝酒是荤素不忌的,此时几人亦是没轻没重,什麽轻浮下流的话都从嘴里往外吐,急得徐攸不停地给几人打眼色,奈何几人眼拙,还高声喧哗着约定十四那日一齐去城外的房舍过夜,道是已请下了如今长安城内最红的戏子云云。

马车外的荒唐动静一字不落地全传入了后面几辆马车里,当头一辆车恰是徐令安一家三口,谢蓁虽不完全解其意,但是光听那语气和调笑声便知不是什麽正经话,她只能掩袖轻咳装作没听到。徐令安则是听得心头火起,作为女婿人选,她自是看不上徐攸,但是作为侄儿,她对徐攸多少还存了一丝期待,好歹是娘家唯一的男孙,岂料这个侄儿当着丈夫的面如此出丑,幸而丈夫醉酒昏昏欲睡,徐令安隔着车门低声吩咐了随车的婆子数句。

那婆子赶紧下车走到徐攸身边,高声说道:“二哥儿,早些回府吧,姑老爷和三老爷还在后面车里等着呢。”

与徐攸招呼的几人这才发现坏了事,忙不叠地骑马跑了,留下徐攸心中暗暗叫苦。

徐敏在后面的马车上听得瞠目结舌,看向崔氏,讷讷道:“娘,二哥哥他……”

“好了,非礼勿听。”崔氏暗含警告地瞥她一眼,过了一会又摇头叹息,道,“二房终究也……你祖父一脉算是无望了。”

一行人回到府中,得知徐母已精神不济睡下了,亦都各自散去歇息不提。

次日晨省之礼毕,徐母打发了衆人,将徐令安单独留下说话。吴氏离去前犹欢欣踊跃地回看了好几眼。徐令安似有所感,擡头对上吴氏的眼神,对方又慌乱地别开目光,步履匆匆地垂首走了。

徐母将徐令安拉至身旁坐下,声音中透出些许疲乏,道:“安儿,娘最后再问你一次,攸哥儿的婚事,你可愿考虑?”

在吴氏回眸时徐令安就有猜测,一听徐母开口,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再一想到昨夜的事,心头像压了块巨石般难受,她直气得背转过身去,愤愤然说道:“娘,你便是再问一百次,我都不会答应的。你不能一心只顾孙儿,便忘了女儿。蓁儿她可是我唯一的女儿,我的心头血,我怎能让她嫁给攸哥儿这样的人!”说罢,将昨日回府路上所遇之事,一字一句悉数不落地搬进徐母耳朵里,末了,不忘添一句,“娘,换了您的亲孙女,您可愿意为她挑选攸哥儿这般的女婿?”

徐母听得又怒又急,捶胸顿足骂道:“子孙不肖!子孙不肖啊!”

徐令安见此,又怕徐母急出病来,忙起身为她抚胸拍背,安慰不叠。

“罢了,罢了,你放心,此后我再不会提起此事。”徐母握着女儿的手,怔怔地叹道。

至夜间,吴氏听闻昨日之事,气个倒仰,直把徐攸叫到身前痛骂一顿,徐攸一脸羞愧唯唯诺诺,心中却犹记挂着正月十四之约。

再说崔母,自应下了陆珩之请,又忙了几日才有空閑与外孙女谈心。这日,祖孙两个一块歇晌,秦若瑜昏昏欲睡之时,崔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丫头,我将你许配给你二表兄可好?”

秦若瑜一瞬就被吓醒了,睁大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崔母,结结巴巴地说:“外祖母……你……你刚才说什麽?二表兄……不是同哥哥一样吗……”

崔母叹气,问道:“你告诉外祖母,若是让你与你二表兄日日在一处,你可欢喜?”

秦若瑜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才一脸纠结地说道:“欢喜是欢喜,就像我能每日见到哥哥一样,可不管是哥哥还是二表哥,他们都不能时时在内宅厮混吶,况且我也有很多正事的,我要去玄羽营与师傅一起操练,要跟红渠去郊外跑马,要陪爹爹和娘亲用膳说话,也不是日日都有空閑与他们一块玩闹的。”秦若瑜一面说一面还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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