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9)
作者:呦呦是也
可是庭晣的心哪在写字上?才写了不到一张纸,眼神便到处乱瞟,正巧看见师父刚放到一旁的纸上,分明不是写字,而是画画,画的是,庭晣歪了歪头,一把剑。
“师父也没有好好练字。”庭晣指着那张图道。
萧岩无奈地笑笑,心想自己这辈子当真是要折在这孩子手上,当即放下笔,把图拿了过来:“这是给你的剑。”
“啊?”庭晣一声轻呼,没曾想随便一问还问出个惊喜来,他认了图上几个字,道,“它叫,何其剑,为什麽叫何其剑?”
“叫你读诗,你不好好读,自己找去!”
这下庭晣可来劲了,立马跑去找《诗经》,萧岩看他抱了本《诗经》一页一页地翻,估计能消停好久,便又继续画图了。
大半个时辰过后,萧岩擡起头,却见小孩趴在桌上,头枕着书,睡得正香,口水快要流出来了。
“庭晣,乖,回去睡。”萧岩轻声唤醒小孩。
庭晣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梦呓一般呢喃:“我找到了。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嗯,晣晣。”
萧岩声音本就低沉浑厚,这会轻声吐字,别有一番疼惜爱怜的味道,庭晣半梦半醒,听了这麽一声,浑身酥麻,只觉是在梦中沉浮,可又不愿这是梦,于是睁开眼睛,颇为期盼地看着师父:“什麽?”
“晣晣。”萧岩口齿清晰地重複了一遍这两个字。
庭晣先是一愣,确定了这不是梦,忽然伸手,紧紧搂住了萧岩的脖子。
七夕当日,庭晣醒得很早,他兴奋得睡不着,跑去闹醒了萧岩,气得萧岩把他按在床上,扒了裤子,给了他一顿巴掌作为生辰贺礼。
庭晣脸和屁股一样红,却不生气,只缠着说要下山。萧岩拗他不过,起床去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说是吃了面就走。
萧岩厨艺很好,庭晣每天都吃得心满意足,今日的长寿面是细细长长的一根面条,清汤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再卧一个完整的蛋,庭晣闻着面汤的味道,不住咽口水,连道谢都来不及,便狼吞虎咽起来。
入了秋,山上比城里更凉些,庭晣吃着热乎的面,鼻涕都流出来了,一边大嚼一边吸鼻子,萧岩只觉他可爱。
下山之后,师徒俩先送图纸去打剑,因着这剑并不複杂,当天便可取,庭晣有些不高兴,摇摇师父的手:“师父,厉害的剑不都要打好久吗?”
萧岩笑他:“厉害的剑也得厉害的人才使得动,你学剑才多久?况且,这不过是你第一把剑,你将来若是学完了师父的本领,师父便把自己的剑给你。”
“那,师父的剑叫什麽呢?”
“叫旗鸣。”萧氏以武力夺天下,旗鸣代代相传,是希望后世不要忘了祖先的沙场功绩。
旗鸣。庭晣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又想到师父那天晚上说前朝萧氏,忽然一惊,他师父不会是······“您是,前朝皇室之后?”
萧岩早知他猜得到,不瞒他:“前朝覆灭多少年了,况且你师父都要绝后了,管他皇不皇室的?”
庭晣咋舌,自己不仅阴差阳错拜了师,拜的还是前朝皇族,听说前朝萧氏不仅是宗室,在剑术造诣上也是无人能敌,他将来不会学成什麽天下第一剑客吧?
庭晣胡思乱想了一阵,很快想通了,亏得是前朝皇帝,否则普通人家哪有什麽宝藏可以埋,不,不对,步月标的该不会是师父的祖坟吧?
庭晣心虚地瞟了一眼萧岩,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忧心这些事了,这哪是自己能管的啊?
云水城到了晚上,热闹非凡。萧岩虽然确定没人跟着他们,但总怕庭晣出事,毕竟上回带着孩子露了脸,危险不知何时便到来,于是三令五申,一定要牢牢跟着,不许乱跑。
庭晣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乖,可是一玩起来,哪里还记得住?庭晣一会看看摊位上各式各样的面具,一会对着千奇百怪的花灯吱哇乱叫,不一会儿,又见前面有好玩的,笑闹着跑了过去。街上人潮涌动,萧岩在后头追也追不上,叫也叫不停,只能一路喊着“让一让”,从年轻的少年少女们中间拥挤前行。
“慎君川!”
庭晣在嘈杂的人身中听见这麽一声呼唤,便猛地撞上一个人,“哎哟”一下叫出来,也不知是磕了鼻子还是撞了眼睛,直捂着脸不动。
“小公子你怎麽样?”对撞的人忙问。
庭晣还没回答,便有一人追了上来,斥道:“都叫你别跑,撞到人了?小公子,撞到哪儿了?”
大概是撞了鼻梁,庭晣摸了摸,又怕是自己撞了人,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公子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