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归(230)
作者:秣淮
韩箴把她抱回卧室里,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掌心抚过她的发丝,又抚过她微微颦蹙的眉头,许久,哑声说道:“你说得对,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抹去他人经历过的伤痛,也没有资格替别人原谅。”
“哪怕是被人无端提起,也是揭人伤疤,对别人造成二次伤害。”
“你放心,这件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这一次,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绝不会让当年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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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刚好是周六,舒苡言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发现已经是中午了。
她拍了拍脑袋,回忆起昨晚醉酒后发生的事情,脑中晃过韩箴的脸,又费力地回想着他在阳台上对她说的那些话,但她的脑海里的片段断断续续,只能记得个大概。
今天依旧不想做饭,点了外卖,她和夏以恩凑合着吃一点。又给小姑娘烤了些蛋挞,以免太过单调。
吃过午饭,舒苡言把这两天的髒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又用吸尘器把家里里里外外清扫一遍,然后拿着喷壶给阳台上的盆栽浇水。
她试图让自己忙碌起来,忘记那些糟心事。
可当她做完这一切空閑下来,内心还是无法平静,终究是拿起手机,点进微博和论坛,再次看起了同城要闻。
如她所料,网络上关于她的讨论并未停止,热度久居不下。那些帖子里有人支持她,为她声援;也有人厌恶她,说她是关系户,要求她退出乐团。
舒苡言大致翻看了一些评论,很快就看不下去了,把手机扔在一旁,盯着天花板发呆。
大概是这两天被骂出了心理阴影,她已经不想再翻开乐谱,也不想再触碰小提琴,甚至有些恐惧周一还要照常上班,面对同事们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她微微擡起双手,将掌心摊开在眼前,一瞬间,回想起曾经千疮百孔的手掌,以及为了修複这双手,她曾忍受过怎样常人难以忍受的磋磨和疼痛。
内心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是经历了那麽多的苦难才走到今天的,她应该振作起来,积极配合调查,为自己正名,而不是一直颓丧下去,顺了别人的意,把自己千辛万苦争取到的首席之位拱手他人。
可知晓她那段往事的人拢共就那麽几个,她实在想不出会是从谁的口中走漏了风声,这个人又究竟是何居心,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想要同时毁掉她的事业和生活,让她陷入绝境。
疗愈
四年前, 舒苡言独自一人从美国费城回到南茵,中转了两趟航班,一路折腾下来, 她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积蓄。可她还得继续生活下去,她想好好练琴,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好让自己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她需要很大一笔金钱作为支撑。
因此回国后,舒苡言主动和舒云芝见了面,与她协商将父亲的遗産转移到自己名下,其中包含舒云辙生前所持有的公司股份、他名下的几处不动産,以及景星岛整座岛屿的所有权。
那些钱是一笔一笔转移至她名下的, 流程相当繁琐。直到现在她依然清楚的记得, 拿回来的第一笔钱,她用来租了房, 让自己暂时有了落脚之地;又去做了疤痕修複手术, 反反複複许多次,直到她掌心的伤疤恢複如初。
在那之后, 她用剩下的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小房子,又重新购入了一架小提琴, 夜以继日的练琴, 準备考取乐团编制。
那个时候,舒云辙留下的遗産是她唯一的底气和生活来源。她常常在想,或许自己还是幸运的, 父亲正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 助她渡过最最困难的一段时期。
时至今日,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却依旧历历在目。很长一段时间里, 手上的旧伤隐隐作痛,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下来,尽可能将每天练琴的时间拉长。时间久了,她的双手适应了高强度的训练,也就渐渐麻木了。
舒苡言一向不喜在旁人面前歌颂苦难,或是标榜自己的努力。她觉得没有必要。
相较那一年的遭遇,这几天的网暴又算得上什麽呢?总归不会再有比当年更为惨痛的经历了。
思绪一点点回笼,舒苡言不再多想,起身换了件衣服,把自己稍稍收拾了一下,準备去警察局补录口供。
出门前,她接到韩箴的电话,内心忽然有些忐忑。
昨天她喝多了,记忆断断续续,也不知道有没有对他说出什麽过分的话,或是做出什麽过分的举动。
犹豫了下,还是摁下接听键:“中午好。”
“下午了。”他轻笑着提醒,嗓音依旧温和,“今天还好吗?有没有头疼,或是身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