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归(184)
作者:秣淮
“别急,一点点来。”他扯开她的衣领,牙齿咬在她白皙光滑的脖颈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甚至感受不到一丝快感。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早已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一瞬间,悲愤交加,恨意再度席卷他的大脑。他从外套内侧掏出一把匕首,刀身折射出一道幽冷刺目的光。
就在他将冰冷的刀刃抵在她脖颈,準备了结这一切,再自我了结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随即他的手掌被什麽东西击中,汩汩鲜血流出,匕首坠地。
紧接着,紧闭的门被人踹开,黑洞一样的枪口对準了他。有人沖上来将他控制住,铐上银色的手铐。
而一旁的女孩已经呼吸微弱,看起来危在旦夕。
有那麽一刻,他曾想过,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至此,坠入万丈深渊的,终于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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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经过了许多个昼夜更替,舒苡言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她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室内一片昏暗,只有从门口玻璃窗上透过来的一小片光亮。
走廊上似乎有争执声传来,是姑姑的声音:“你找的律师呢?到底什麽时候才能过来?”
“无期!我要让那个畜生判无期!最好烂死在监狱里!”
“医生呢?医生哪里去了?到底什麽时候能办转院?我要带我的侄女回南茵!”
……
渐渐的,吵闹声逐渐平息,她听见门外传来舒云芝刻意压低的哭泣声,似乎还听见了宋隽和宋思远的声音。
她想起身,可浑身上下疼痛难忍,稍动一下,肋骨处便是一阵剧痛,手掌也酸软无力。
得知她清醒过来,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过来了解情况,顺便做了笔录,还让她配合伤情调查,出一份伤情报告。
做过所有的检查后,舒苡言躺在病房,头脑昏沉。她虽意识微弱,但仍旧能闻见充四周斥着的刺鼻药味和消毒水味,这味道不肯放过她的鼻子,让她即便在梦里也会翻身呕吐。
“怎麽又吐了?”舒云芝推开门进来,正好看见宋思远端着垃圾桶,舒苡言正扶着他的胳膊阵阵干呕。
“也许是这味道不好闻,要不把窗开大些?”宋思远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说道。
舒云芝去开了窗,却不敢开得太大。
月光漏了进来,那光芒过于柔和,于照亮窗外的无尽黑夜而言,作用微乎其微。
舒苡言吐完了便浅浅睡去,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上了药、缠了绷带,却依旧又疼又痒,即便在睡梦中,她也会无意识地伸手去挠。
舒云芝怕她扯破绷带抓烂伤口,也不敢睡觉,只能和护工交替守着她。
没过多久,医生来巡房,给舒苡言换了吊瓶,顺便做了日常检查,过后把舒云芝叫了出去。
医生的眉头轻蹙了下,微微叹了口气:“已经全面检查过了,目前不太好的情况是,她的胸腔右侧有一根肋骨轻微骨裂,其他的都是一些皮外伤,不严重,但仍需要静养,不可以掉以轻心。”
医生又翻了下检查报告,说道,“另外,她手掌上的浅静脉受到了损伤,而且在那样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待了那麽久,没有及时救治,这很难保证后期治愈后会不会出现双手无力的症状。”
“浅静脉?”舒云芝没大听懂。
医生解释:“也就是俗称的经络。”
“还有其他症状吗?”
医生翻看了下病例,摇头道,“大致就是这些,至于其他的,还得后期观察。”
医生走后,舒云芝想了许久,还是给林伊岚打了电话。舒云芝并不指望林伊岚能够回国照顾舒苡言,她只是觉得作为舒苡言的母亲,林伊岚多少应该知道自己女儿的近况,而不是远在天边坐享其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近乎半个月,舒苡言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无法忘记那天在黑暗里死死盯着她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成了她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很难有睡着的时候,闭上眼睛,便是那个人可怕的笑声,以及游走在她腿上的那只肮髒恶心的手。
梦里,她的小提琴被人砸碎,那个人用琴弦捆住她的手腕,用琴弓上的马尾毛勒住她的脖颈,订书机的钉子和玫瑰尖锐的刺扎进她的手掌,汩汩鲜血流出,他的拳脚接连不断落在她身上,而她毫无反抗之力……
她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
或许让她最为心痛的,不是浑身的伤痕,而是那把被摔坏、被拆卸掉的小提琴。
那是舒云辙留给她为数不多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