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偏差时(24)

作者:逢书
曾经,她真的把宋彤当成最亲的亲人。

梁许和宋彤结婚的那几年,梁悦宜很喜欢宋彤。

宋彤会给她梳其他同学妈妈都不会编的辫子,宋彤也会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还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抱着她哄她睡觉。

梁悦宜私底下偷偷喊她妈妈,被宋彤的儿子听见,与他吵了一架。

然而,父亲离世后,宋彤迅速地带着儿子离开了家。

有人说她回娘家了,也有人说她和她的前夫複婚了。

从那以后,梁悦宜没有再见过她。

爷爷的葬礼结束后,是江爷爷牵着她的手说,他带她回家。

只是年幼的她明白,她没有家了。

宋彤面露难堪,沉默半晌,讪讪地解释:“我听说你爷爷把你托付给他的朋友,那家人能资助你上完大学。清既是大城市,各方面的资源都很好,而且我打听过,收养你的那家人条件很好,你跟着他们,总比你跟着我在东溪受苦要……”

酒意被这凛冽寒风吹得全都逼了出来,梁悦宜的头越发得疼。

梁悦宜倏地打断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说我过得不好,您会把我带走吗?”

宋彤脸色微变,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梁悦宜替她作答:“您不会的,我又不是您的女儿。”

她看向被雪压弯了腰板的青菜,雪花不经意间落到了她纤长的睫毛上,稍纵即逝融化成水珠,眨了又眨,抖落一层透明小珍珠。

梁悦宜吸了吸鼻子,自顾自说:“您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出来,有一部分是我爸爸的,抱歉,那部分我不能给您,其余的您等我不在家的时候再过来拿吧。”

“慢走,不送。”

她不再看宋彤,转过身,目光远眺在那墨色山峦,隐隐约约展现出一簇簇白色。

脚步响在耳边,越来越远,最后完全被周围的嘈杂声覆盖。

梁悦宜慢慢蹲下身,整张脸埋在膝盖上。

强撑了大半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个时候,借着酒意,克制却又难忍地发洩出来。

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心事纵然藏得再好,就像一滴又一滴盛满水的容器,积水成渊,终有一天会慢慢地溢出来。

梁悦宜克制着不发出声音,闷头小声地哭着。

周遭好像彻底安静下来。薄薄的雪压在黄角兰的树梢上,寒风吹过,树叶一瞬抖落。

雪落进她纤细的脖颈,冰雪消融,她似乎感觉不到彻骨凉意。

手脚渐渐发麻发凉,起身的那一刻,梁悦宜感觉眼前发黑,脑袋沉沉有些发晕。

“悦宜。”不远处传来那个熟悉的嗓音。

梁悦宜仿佛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叠声而至,她想回头,却发现身体不听自己的使唤,整个人往一侧倒去。

她紧绷地太久了,算了,就这样吧,她摆烂地想。

下一秒,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闭着眼睛,鼻尖不经意蹭到柔软的针织面料,有一股极淡的木制清香窜入鼻腔,梁悦宜心安地蹭了蹭。

她被拦腰抱到屋里,暖气吹在脸上,泪痕干涸,眼角有些紧巴巴。

意识逐渐清明,梁悦宜被放在沙发上,她面向靠背侧躺着。

她听见江知霖跑进来,着急地问道:“小宜她怎麽了?”

“喝醉了,让她先休息。”身后的男人嗓音低沉,像被雪覆盖降了几度音量,又仿佛带着一丝透彻凉意钻入耳畔,凉凉的痒痒的。

江知霖凑过来望着她,没等他再开口,他被江阅川训了一句,“你少喝点,别给我增加负担。”

江知霖懒懒地说:“知道了。”

梁悦宜的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她听见他们走出了客厅。

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

铺在沙发上的红丝绒坐垫因年岁逝去,慢慢地褪色,勾勒在面上的蝴蝶不再振翼飞舞,轮廓逐渐抽丝卷边,犹如这段旧时光被遗忘在这里。

雪渐渐停止,三人返程。

邻居婶婶给他们带的东西装满了车子后备箱。

“替我向老爷子问好,一定要保重身体。”邻居婶婶握着她的手,“还有小宜要听哥哥们的话,要照顾好自己。”

梁悦宜扯起一个笑容,与婶婶抱了抱说:“您也要照顾好身体,等我考上大学我再回家。”

“好好好。”

后视镜上的那道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婶婶立在路口挥了挥手。

直到车子驶入右侧的小道,镜子里的人影消失不见。

梁悦宜情绪不高,坐在后面,面色恹恹地望着车窗外,耳朵里塞着高考英语听力,机械女声流利地吐出一串英文,她却连半个词都听不进去,胸口前所未有莫名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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