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替代(54)

作者:取名狂魔小洋


所有人都惊奇于缘分的兜兜转转。听了他们称得上梦幻的浪漫经历,祝恩感动得打湿了好几张纸巾。方曦更是感叹:“你们估计没印象了,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对对对,在尼斯的海滨庄园,”祝恩也想起来,“那时候闻阿姨带着小朔来玩了几天。”

当事人的确毫无印象,但得知此事后,两个人都惊喜地望着彼此。祝恩拿着酒杯当话筒,伸到他们面前:“采访一下两位小朋友,现在是什麽感受?”

“从来没想过我们还有这种缘分,好神奇!”周迎暄感叹,而后笑起来,“不过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家老头子肯定会满意他,我的信托能继续用了!哈哈哈!”

衆人跟着她一起笑起来。祝恩又问方朔,方朔也惊叹神奇,没再说别的,只是看着周迎暄。

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方朔也好开心,同时觉得心髒涨热,滚烫的情感史无前例地汹涌,重重搏动,如果不做些什麽,他一定会因心跳过速而亡。

回酒店的路上,周迎暄把聚会时照的四人合照、她和方朔的双人合照都洗出来,买了明信片,嘟囔着明天要寄给老头子,通知他已经为人岳父了。

回到酒店洗漱完,她抱着方朔说羡慕方曦和祝恩从小到大的感情。方朔说,难道他们不是更值得羡慕吗,因为日久肯定会生情,他们完全是靠上天给的缘分才遇见的。她说是,然后没了下文。

她酒喝多,早就迷糊了。方朔抱着她呢喃:“你不知道,我们已经拥有的,就是最好的。”

他心绪久久平複不下来,看看周迎暄的睡脸,又站到落地窗前看夜景,没一会儿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后来他去书房坐定,拿出信纸。

空庭酒店的信纸米黄色,页眉印有一行金色茛苕纹,很漂亮。方朔握着钢笔迟迟落不下去,他起身去各个房间绕了一圈,才坐回书房的椅子,决定下笔。

写写,想想,停停,又接着写。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放下笔。

没多久,周迎暄醒来。

躺在一旁的方朔睡得很熟,她给他拉了拉被子,起身去客厅喝水。

拿起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把空瓶放下时,她注意到茶几上被钢笔压着的信纸。她莫名一阵心悸,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

「Ma chérie:

你常说我傻,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很傻,明明你就在身边,还要写信。但是没办法,我非写不可。有些东西我无法用嘴说出来,所以我用笔,用字。只有写下来告诉你,我吵闹的心才能安静一点。

我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尤其用言语,所以我不停诉说对你的喜爱。Baby,dear,sweetie,honey,darling,sugar。我终于知道人类为什麽会发明那麽多爱称。总有一个时候感觉爱太满了,心髒浸泡软了,承受不下了,只能通过肺叶喉舌走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是表达,也是祈愿。仿佛在说,你听,我真的很爱你,你听到我的爱了吗,我希望你也如此爱我。

可是,语言的困境在于,不说你不会知道,说多了又变得廉价、真实性打折扣。如果想向你展示我心意的珍贵,或许我不该滥用语言。但我没法不说。对你示爱的时候我感到快乐,心情澎湃,每次都是。我一直觉得,说了,你就会感受得到。可是到了今天,我还是觉得不够,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你更感受到我?你曾遗憾真正的理解是一种不可能,我那时“知足”,认为我们是灵魂伴侣,已经走到了理解所可以抵达的尽头。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明白了那时你的遗憾。你永远不会像我一样清楚地知道看到你时我心髒跳动的节奏、身体温度的冷暖,所以我必须不停诉说。

七年过得好快。我不曾相信上帝和命运,直到在那间教堂遇见你。我觉得奇怪,爱神的金箭明明指向你,却毫无理由地刺进我的心髒,燃起爱火。仿佛真的有一个伤口,疼痛万分,灼烧的痛苦从内部锤击我的身体。我无法呼吸,无法移动。那天我忘了带相机,没能看清修女的表情,但我却和她共鸣。那种强烈的感觉让我快要叫出声,因为人很多,我只能重重叹息。我突然懂了 ecstasy 为什麽是狂喜也是沉迷。金箭带来痛苦,被神眷顾的狂喜,我听见命运的钟声,预见我将在痛苦的甜蜜中沉醉。

巴黎再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上帝的宠儿。我在喷泉旁许愿,希望能再次见到你,没想到真的实现。它把我再次带到你面前,让我能看到你。看到你我就会快乐,我才明白,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不仅如此,你还允许我爱你,而你也爱我,一切都像个幸运的梦。我读过许多书,哲人和文豪都告诉我,理想、健康的爱应该平等,我却控制不住把你放得很高,像供奉一座神像那样仰慕你。但我不觉得卑微,因为你爱我,我感到幸运,感到幸福。我是被神像凝视的唯一信徒。那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人的原罪是什麽。神应当仁慈,应当博爱,信徒却自私,想让他的神只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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