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93)
作者:忙岁
而江奕白如常在那个位置,静谧地垂眸阅读,全程制造的响动只有微不可查的翻书声。
巩桐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过去问:“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是打算做什麽啊?”
总不至于是听闻她有那些杂志,专程来读吧。
江奕白擡腕看了两眼手表,放下杂志站起身,走去解散带来的巨大盒子。
不等巩桐伸长脖子去打量,他擡手关了房间的灯。
一时之间四下昏暗,唯有窗外透来的路灯和电脑显示屏交叠的微弱光亮。
巩桐茫然地挺直腰杆,东张西望。
江奕白大变戏法般地拿出了一个蛋糕,开关打火机的滋啦声刺破空气,点燃数字蜡烛“二十六”,烛火顺时摇曳。
巩桐愕然,琢磨片刻反应过来,新的一天是什麽日子。
两人腕间的手表无声无息,又完成了一轮时针与分针的重合。
“听飞哥说,今天是你生日。”江奕白踩着零点,捧起蛋糕走向她,有意压低的清润声线缱绻动人,像一支悠扬婉转,唱尽癡缠的老歌,“生日快乐。”
巩桐缓缓蹭起身,近距离看着他倒映暖黄烛光,分外明亮璀璨的琥珀色瞳仁,很是恍惚。
她才明白,他跨越半座城市的霓虹,披星戴月地赶来,陪她加班到现在,是为了给她过生日。
卡在零点过生日。
许愿
一室昏沉静谧, 独一份的明明烛火晕染着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蛋糕六寸大小,是简约勾勒,却显出无尽清新唯美的芽绿色系。
巩桐低眸去瞧上方插有的数字二十六的蜡烛, 眼前蓦地闪现十年前, 十六岁的那一天。
同样是近在迟尺的这个人,曾在无意间,让她度过了一个深藏心底,晃蕩年岁亦无法湮灭的新历生日。
江奕白见她良久地发怔,偏头细瞧:“想什麽呢?”
巩桐擡头直视他无甚变化, 一如少年时期的明净眼眸, 如实道来:“想到了十六岁生日那天。”
江奕白讶异, 她居然提及了那麽久远的事情。
“那天很难忘?”他沉吟后问。
“嗯。”巩桐有力地颔首,音色低缓, 近乎呢喃,“有一个很难忘的人。”
江奕白借由闪烁不定的薄薄光亮, 看清她眼角眉梢的怅然若失, 完全不想多问半句,去深究这个人是谁。
她的十六岁生日, 他又不曾参与。
“许愿吧。”江奕白提醒道。
巩桐“嗯”了声, 闭眼合上双手, 郑重其事地默念愿望。
她向来知足,不贪心, 每年的三个生日愿望简单平凡。
希望爷爷奶奶身体康健,百岁无恙;王洁称心如意, 安稳余生;自己灵感充沛。
只是在这一刻, 巩桐置身于浅显却存在感十足的温暖木质香中,难以控制地为他透支了来年的愿望:
愿江奕白永远兴致盎然, 永远鲜活明亮。
微微闭合双眸,虔诚祈愿的巩桐显得无比柔和乖巧,恍若一团轻软缥缈的云,引人好奇憧憬,想要伸手触及。
江奕白一瞬不瞬地注视她,捧高蛋糕的指尖又莫名泛了痒,鬼使神差地探出去,又不得不收回来。
短暂却万分煎熬的几秒钟过去,看着那一双清淩淩的鹿眼重新显现,涂了一层浅粉色唇釉的双唇凑近蛋糕,呼出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江奕白才艰难地挪开眼,放下蛋糕去开了灯。
他取来一个早就準备好的礼物盒:“看看喜不喜欢。”
格外轻薄,没什麽分量的盒子,巩桐当场拆开,眼眸即刻又亮了几分。
是她最为崇敬、欣赏的一位外国园林景观设计大师的亲笔签名。
纸张有些老旧泛黄,一定上了年头。
巩桐珍重地捏紧签名纸,诧异望向江奕白。
“我十五岁到英国游学,有幸去拜访过,和他喝过一次下午茶。”江奕白解释道,“上回看你的设计稿风格大胆,植物与植物之间的对比明显,乱中有序,特别像他,猜你应该喜欢。”
“嗯,很喜欢。”巩桐不假思索地点头,心中又在翻滚自己才懂的难为情。
準确来说,她与衆不同的设计风格不是像这位声名远播的大师,而是像当年的他。
对于设计,尤其是风景园林设计,巩桐毫无天赋,大一时甚至要从最基本的绘画开始学起,举步维艰,经常不知所措。
灵感枯竭,无法下笔时,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千里之外的蓉市三中,想到那些错综複杂,自成一派的林荫道。
更想到那个不过十三四岁,便能让自己的设计稿在一衆成熟设计师之中脱颖而出的惊豔少年。
巩桐不可避免受到他的影响,模仿延续了他特立独行的大胆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