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64)
作者:忙岁
眼前突地递来一支马克笔,巩桐擡头一瞧,迎上了宁筱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
“写个呗。”她披头散发,衣着宽宽大大的短袖,约莫是才脱离被窝不久。
过去两年,巩桐跟随她来过避风塘不少次,每每瞧见她沖着涂鸦墙发愣,宁筱萌都会这样建议,但巩桐一回也没有接受。
眼下,她却收下了那只笔。
巩桐没有着急打开笔帽,垂眸沉吟须臾,小声对她说:“筱萌,其实林宇飞是我的继兄,我妈妈和他爸爸再婚了。”
宁筱萌面露诧异,继而咧开了大大的笑:“是吗?那我们还挺巧。”
一句话囊括了几层意思。
宁筱萌同样拿起了一支笔,避开忙碌的妈妈,跑去另一边写。
巩桐不会刻意去看她写了什麽,对她此刻记录的内容一无所知。
她只清楚自己思忖过后,走向了墙角,在角落的一小片空白区域,留下了一个“江奕白”。
不过她还是有半句话没有写出来。
“江奕白,能在三中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纵然这一路酸涩艰难,跌跌撞撞,唯一的确定只剩下不确定,但无论重来多少遍,巩桐依旧会选择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跑进避风塘躲雨,和他不期而遇。
有些人,在稚嫩年少相识一场,见其风华正茂,已是世间再难寻觅的美好。
她贫瘠苍白的青春,必需这一笔。
巩桐喝尽孟姨调制的奶茶,和宁筱萌閑聊完,赶在西落西山之前回到别墅,率先站去王洁跟前,扬起了过去半年都不曾浮现的轻快笑容。
她嗓音如山泉清甜,满含期许:“妈妈,我们去做头发吧。”
重逢
二零二零年, 八月底的北城。
“立秋”一词仿若在这座内陆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实际含义被推翻重写,非但不见分毫凉爽, 气温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即使过了午夜,依旧居高不下。
位于四环的一处造型标新立异,随处可见新奇绿植相互碰撞的设计工作室取名“青木”,上下三层的大部分办公区域已经由皎皎月色撚灭了光亮。
唯一明晃的一扇窗户,倒映出一抹柔和静雅的倩影。
巩桐把一头如藻的长发低束在脑后, 专心致志地握笔伏案, 修改完一组景观设计图, 详尽检查润色了几处细节,打包发给甲方。
瞧见电脑屏幕上清晰显示的“已发送”的字样, 巩桐不比从前,浮上心头的不是又推动了一个项目进度的轻松愉悦, 而是略显迟钝, 恍惚了一瞬。
收件方的前缀公司“江锦”,着实有些扎眼了。
错觉多年以前, 赵柯给她解释的“江锦是□□的支柱産业之一”的话语又在耳畔回蕩。
巩桐缓缓吐出一口气, 退出邮箱界面, 细看屏幕左下角的时间,淩晨一点十分。
为了画稿, 她长时间久坐,站起来才发觉腰酸背痛, 胃部干瘪, 伴随隐隐绞痛。
她好像又把晚饭忽略了。
以防低血糖,巩桐赶忙在拎包里翻找, 取出两颗常年随身携带的大白兔奶糖,相继剥进嘴里。
她细心地关掉所有电子设备,一面提着包往外走,一面找出手机查看。
工作号的各路消息层出不穷,堆积如山。
巩桐逐一翻阅,回複完几条紧迫的,再去打开生活号。
首先注意到宁筱萌在两个小时前发来的:【呜呜呜呜呜呜。】
【桐桐,我彻底失恋了。】
巩桐脚步一顿,连续画过七八个小时稿子的脑子不算清晰,反应了几秒才猜出这种消息内容可能和谁相关。
她进入朋友圈寻找,林宇飞在朋友圈晒了和未婚妻领证的照片,前所未有地发了一组精修的九宫格。
自从他那年春节在蓉市郊区的滑雪场意外结识了一个女生,便被对方一眼相中,死缠烂打上了。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那个女生的手段和耐性都了得,从蓉市追到北城,出现在他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花招百出,一年后如愿以偿。
两人的脾气都不是能够服软容人的,这几年并不消停,分分合合无数次,甚至有闹到惊动双方家人的时候,但仍是从一而终,成功走向了婚姻。
巩桐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乘坐电梯到达负一楼停车场,立马拨通了宁筱萌的电话。
不出所料,有事没事都不影响夜生活的好友不可能早睡,一秒接起:“呜呜呜桐桐,你可算是理我了。”
“画完设计稿,才看见消息。”巩桐把嘴里的糖果推去一边,歉意地解释。
“这都几点了?又熬到这麽晚,马上就要天亮了。”宁筱萌老妈子似的,夸张地念叨,“你这个工作也太累了,好伤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