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42)

作者:忙岁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就当没听见。”王洁苦口婆心地教导,“妈妈无所谓的,只要我们不吱声,你林叔叔就会觉得我们受了委屈,倾向我们这边,甚至可能帮我们出点儿气。

“如果我们吱了声,就不知道你林叔叔会怎样想我们了,你要时刻记着,无论他平时骂林宇飞骂得多厉害,表现得多嫌弃他,我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都不可能和亲儿子相比,明白了吗?”

巩桐明白,但她不想明白。

“妈妈,我们一定要待在这里吗?”她红着眼眶问。

王洁知道她委屈,十六的孩子早就産生了自尊心和羞耻感。

“乖,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王洁没奈何地轻叹一声,“我需要你林叔叔,你更需要他。”

巩桐落寞地垂低眼睫,她和妈妈现在不过渺渺一粟,谁也没有能力沖破现实,改变现状。

王洁又安慰了她几句,估摸她没吃饱,下楼端来了饭菜。

她没再她的房间多做停留,巩桐不用猜也知道,妈妈忙于去安抚林传雄,替她说好话。

先前她在餐桌上顶林宇飞时,继父的面色似乎并不愉快。

巩桐腹部空空,但不再有任何胃口。

她绕过放置饭菜的小圆桌,走向书桌,急不可耐地折了一只纸飞机。

她没像从前一样,把纸飞机扔进红木箱,而是推开了前面的窗户。

她较为喜欢这个窗边,偶尔学累了会站来此处放松,朝上仰望,是不见边际的云卷云舒,朝下探去,是别墅配套的一片草坪,她可以从底楼的后门前往。

草坪中央设置了铁质栅栏,拦住了另一户人家。

巩桐曾经在窗边瞧见过,邻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腿脚不便,平时全是由保姆推出来晒太阳。

来了蓉市以后,沉闷在这栋精益求精的洋房,巩桐处处小心克制,没有把原本应该属于天空的纸飞机飞出去过一次。

现下,她心里堵着一口不上不下的闷气,急迫地想要寻找一个发洩口,想要无所顾忌地放飞手上的纸飞机。

反正下面是林家的院落,天寒地冻,暂时没人会去,她飞完之后可以从后门出去捡。

然而巩桐千算万算,算低了自己的实力。

她对着飞机头部哈一口气,右手朝前一投,轻盈的纸飞机借了一股路过的清风,四平八稳地飞出一大段距离,转瞬越过了栅栏,栽去了邻居家的草坪。

巩桐眼睁睁瞧着这一幕,意外地瞪大了眼。

她趴到窗台上,仔细观察纸飞机坠地的位置,幸亏距离栅栏不远,她伸手去够,应该能够捡到。

偏在这个时候,邻居家通往后院的房门被人从内打开,走出一个身姿笔挺,容貌清俊的少年。

他踏上院中铺设的石子路,无聊地放眼张望,立时捕捉到了枯黄草地上的一抹雪白,兴味盎然地走近去捡。

他拿起小小的纸飞机,仰面望来,楼上的巩桐瞧清他的长相,瞠目结舌。

那双与衆不同,分外晶莹透亮的琥珀色眼瞳,她分明只在江奕白脸上见过。

巩桐来不及多想,着急忙慌地下了楼。

好在林传雄和林宇飞回了房间,一楼只有保姆阿姨在收拾饭桌残局,她畅通无阻地跑向后院,隔着一排镂空栅栏,确确实实地瞅见江奕白,内心仍然在翻涌不可置信。

他怎麽会突然出现?

“你住这里?”江奕白握住她亲手所折的纸飞机,掀眸瞥了眼她身后的三层小楼。

巩桐不想承认,但当面撞上,不得不认,应得极其小声:“嗯。”

林传雄和林宇飞好像还在争论,后者激动的高亢嗓门打破了墙壁之隔,刺在本就冷寒的空气中:

“我有一个字是胡说八道的吗?她不是拖油瓶是什麽?一个成天只知道搔首弄姿的女的生出来的,能好到哪里去?”

不堪的言语同餐桌上的别无二致,巩桐瞟着身前芝兰玉树的男生,强烈的无地自容好比十二级台风,毁天灭地的杀伤力扑面而来,叫她只想夺路而逃。

“这是我不小心飞过线的,谢谢。”巩桐慌慌张张,还记得自己的纸飞机,本能地伸手去拿。

江奕白缩手躲避,好似自带透视眼,準确无误地问:“心情不好才飞的?”

巩桐不知道他为什麽这样问,略微错愕,却如实地颔了颔首

“把烦恼飞出来就好了。”江奕白说,“你要是再拿回去的话,岂不是又把烦恼带回去了?”

巩桐眼睫忽闪,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寒冬萧索单调,常有卷挟森寒的凛风刮过,江奕白敞开的毛绒大衣门襟轻微在晃,额前的发丝淩乱了数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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