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白明显不把这些反常当一回事，处于可以做独立尝试制作奶茶的兴头上，一面让她找位置坐下，一面走进吧台，系上了围裙。

巩桐狐疑地若有所思，一时没动，正想在手机上联系赵一泠，恰巧收到她的消息：

【学姐，抱歉抱歉，我这边出了点状况，遇到了堵车，你和学长等我一下哈，我估计还有半个小时。】

见此，巩桐心中的惴惴不安得到了不小的抚慰，小姑娘人没事比什麽都强。

她便收起手机，走向了那张放置了纸飞机的桌子。

一是好奇那些纸飞机的由来，为何会被错落堆放在这里，出自孟姨的手笔吗？

二是这张桌子于她而言太过特殊。

巩桐至今记忆深刻，高一升高二的暑假尾声，她和江奕白在这间飘蕩甜香的店面巧然相遇，自己所坐的位置便是这个。

店铺以外的雨帘绵延不绝，巩桐的思绪混合潮润的水汽转至这里，忽地想到日子也有些赶巧。

十余年前的那场惊鸿一面，不也是在八月底吗。

思至此，巩桐不知不觉接近了那张意义非凡的桌子，漫不经心的眸光骤然发直，她隐约触及到了什麽，正在深入回顾今天的具体日期，注意力先被近在迟尺的桌面上的纸飞机转移了去。

色泽各异的纸张被折成了最简单普通的飞机模样，同她以往特别喜欢折的款式一模一样。

只不过折这些纸飞机的人约莫没怎麽接触过折纸，边缘轮廓对得不太整齐，暴露了笨拙的手法。

有一两架机翼的边区甚至沾染墨渍，显出了几个汉字。

光是不经意地瞥见那些笔走龙蛇的刚劲字迹，巩桐便定住瞳仁，再也挪不开目光。

数年过去，江奕白的字迹和高中时相差不大，他昔年的各科笔记本以及他不乏注解的设计稿，曾被巩桐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查阅。

她对他狂放不羁，尽显锋芒的笔锋走势再眼熟不过，纵然混淆在成千上万的书法墨宝，也有足够的信心一眼选中。

巩桐原先就心生困惑，觉得今日份的避风塘处处透着古怪，现在又瞅见这些承载了江奕白文字的纸飞机，顾虑难免如同雨后春笋，加倍地增长。

她猛地昂起脑袋，瞟向那边的江奕白，他正低垂着华美的琥珀色眼眸，专心致志地计算牛奶和茶汤的比例。

巩桐直觉这些纸飞机大有蹊跷，赶紧捡起那只露出了文字的，拆开一瞧，里面果真写了话：

【乖乖，今天是你正式搬来别墅的第一天，我好开心，从此以后这里不再是一栋冷冰冰的房子，而是一个“家”了。】

把轻盈的纸飞机当作日记来写的这种颇为幼稚的行为，巩桐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她学生时期亲手折出的一架架，无不因他而起。

如今再看着江奕白折出的纸飞机，看着内里关乎自己的话语，巩桐纤密的眼睫轻轻颤动，手忙脚乱地去拆下一架。

【乖乖，今天是你搬来别墅的第五天，你昨天无意间提了一句想吃冷吃兔，我不会做，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学，我已经在期待你吃上我做的兔子的时候了。】

【乖乖，你昨天晚上说了两遍“我喜欢你”，好想每天，不，每时每刻都能听你说。】

【乖乖……】

一架接一架的纸飞机在巩桐手上陆续展开，相随而至的是江奕白一日日的点滴记录。

以她当初所用过的质朴方式，仿佛也是一种回应。

远隔时空，却恰好相连。

巩桐看得视线徐徐朦胧，迫切地想要一览全部。

就在她读完最后一架时，江奕白解散围裙，带着一杯新鲜出炉的珍珠奶茶走近，同时还有一只嫩绿色的纸飞机。

巩桐侧面投来一片高大暗影，讶然地扬起视线，晕晕乎乎望向他。

江奕白把奶茶放到桌面，纸飞机则交到她手上：“看看这架。”

室外泼泼洒洒的雨帘小了不少，天幕似有撕裂铅云，放晴的趋势，零星的光彩照来了两人身上。

巩桐在模糊光晕中接过那架纸飞机，左侧胸腔的起伏莫名增快，忙不叠打开来看。

长方形纸页的中央只有一句话：

【乖乖，我好想娶你。】



求婚

暮夏的浅风席卷湿润的闷热, 暗灰阵云一片接一片地散于无形。

笼罩巩桐的光亮愈发明媚多彩，照得她视线迷离，眼前的太多太多都似虚梦悬浮, 忽上忽下，忽远忽近。

一句话七个汉字, 撞入视网膜的剎那, 巩桐浑身上下的滚烫血液像是对撞了顶级寒流，灵活运转的思绪直接僵化停摆, 讷然地将这句话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