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165)

作者:忙岁


江奕白牵起巩桐的手,走出餐厅。

过去一个多月,巩桐为了这个竞标项目伤透了脑筋,没有好好松懈过,眼下提出:“我们不忙回去,四处逛逛吧。”

“好。”江奕白都听她的,正好也想和她深入感受这座北方华城一年一度的金秋美画。

两人十指相扣,沿着种满了笔直杨树的人行道,慢悠悠前行。

巩桐心里装了事情,垂低的余光瞟到他的左腿,说出的却是:“我觉得阿姨对我的印象没那麽差劲了。”

“你本来就很招人喜欢。”江奕白捏捏她的指节,一口咬定,“之前是她对你有偏见。”

巩桐添了添嘴唇,试探性问出:“只是这个原因吗?”

江奕白敏锐地听出端倪,耳边飘蕩兰馨上午在会议室,提到的他在羡慕她的话,同时联想到先前吃饭时,他因为一通急迫的工作电话,几分钟的缺席。

“她和你说了什麽?”江奕白直接询问。

“没什麽,”巩桐浅声回複,“就是问我了不了解你的腿伤。”

江奕白双瞳的光亮摇摇晃晃,缓慢看向她问:“你想了解?”

“嗯。”巩桐没有否认,却又心存忐忑,慌忙补充:“如果你不乐意说的话,也没关系。”

江奕白不由莞尔:“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他擡眼看向前方一望无际的满树金灿,音色淡得能被不时刮过的秋风吹散:“其实没什麽,就是出过一场车祸,很多年前。”

巩桐悚然一惊,停下来问:“特别严重吗?”

“算是吧,车子都起火了。”

江奕白叙述的口吻寻常,如同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更像是早已忘记了那会儿浑身的累累伤痕。

他左腿和左手小拇指上的丑陋旧疤,不过是零星一角,更多更可怖的伤势掩藏在了衣衫之下。

江奕白:“当时来了不少记者,应该要上新闻的,但有人压下来了。”

巩桐详细回想,难怪从未听说。

“车祸是人为的。”江奕白带着她继续慢慢走。

巩桐瞬间想到去年在江锦新店的工地上听过的八卦,他回国以后,第一时间把二叔送进了监狱。

果不其然,江奕白低声告知:“就是我血缘关系上的二叔。”

“为什麽?”巩桐满腔激愤,不解地问。

“家族争斗呗。”江奕白一直认为这个理由可笑至极,偏偏实实在在上演在了自己身上,“当时我爷爷病逝,那个所谓的二叔和我爸妈争得最厉害,他就对我这颗独苗苗动手了。

“车祸后,我不省人事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已经在纽约,我爸妈那会儿被逼得节节败退,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必须要把我转移走,外婆也是,留她一个人在国内不可能会安全。

“我那个叔叔做得实在太过,我恨极了他,也清楚他为人心狠手辣,假如我们家不重新站起来,等他彻底在集团坐稳了一把手的位置,迟早会把我们赶尽杀绝,我才会放弃园林设计,改学金融,便于后面反击。”

听到这里,巩桐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还是问出来确定:“那场车祸发生在高三?所以你才会突然退学出国?”

她语气少有的急不可耐,情绪逐渐激动。

江奕白轻点下巴:“是的。”

巩桐再度止住脚步,反手抓握他的左手,摸过独特的两条掌纹,去揉小拇指上的伤疤,豆大泪珠汹涌集聚,无法控制地滚落。

江奕白一慌,忙不叠将她揽入怀中,暗自揣测她心头最是柔软,肯定在痛心他的无妄之灾。

便没舍得详尽告诉她,他那个周末之所以仓促出门,坐上那辆车,和她有关。



吃醋

橙金灿阳明晃晃悬挂在万千枝上, 染尽群山层林,数不胜数的深秋黄叶渡满炫目的靓。

巩桐旁若无人地僵持在这幅浓墨重彩的盛世长卷之中,靠在江奕白暖热的怀抱, 化为最黯然神伤的一笔, 止不住地一下下抽泣。

她哭的是他少时的惨痛境遇,哭的也是自己。

江奕白当年在她考进一班的时候一声不响,毫无预兆地离开三中,飞往大洋彼岸,巩桐深深怨怪过他食言, 如何知晓这背后另有隐情。

他那时承受的苦痛只会比她更多。

“我, 我当时怪, 怪过你。”巩桐哽咽着,期期艾艾地吐字。

江奕白没听懂:“怪我什麽?”

巩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涨满胸腔的酸胀和眼眶一样强烈。

她周身萦绕只和他有关的淡雅木质香,磅礴的沖动猝然破茧而出, 一如一发不可收拾的岩浆喷发。

巩桐好想说出怪他的前因后果, 将那些年无声无息,小心掩藏在羞赧惊惧之下的爱慕和追逐全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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