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与烧饼佬(71)
作者:阿厨
那个婆娘的相公高捕快与她极有夫妻相。
县衙门内的书吏值房门口摆着一口黑沉沉的牛皮鼓。
现下早已日落西山,距离牛皮鼓被敲响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值房门口有一条长长的狭窄木廊。
木廊的左右尽头各挂有一个长瓜型的大红灯笼。
防水防风的灯笼油纸正面有一个深黑色的“衙”字。
那个矮壮臃肿的男人就站在右侧红灯笼底下。
暗红色的灯光照耀下,他的脸黑的像一盘髒兮兮的刷锅水。
他的锐利浑浊的棕黑色双眼死死地盯着天井正中的那一大滩黑红色的血污。
一只腰身肥厚,肚子垂地的老鼠明目张胆地沿着男子身后的墙根溜进木门半掩的值房。
男子并不为一只老鼠而感到厌烦并为此有所动作。
就在旁人以为他要像座雕塑一样在此处站到地老天荒之时。
奈何天公不作美,随着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轰隆的震响。
木长廊顶部的瓦片在狂风中噼噼啪啪的“鬼哭狼嚎”。
丰沛的雨水顺着斜斜的屋檐往下流。一股接一股的像瀑布似的雨水重重地掉落在石板上。
一颗又一颗饱满厚重的水珠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四处飞溅。
男子红色的官服下摆在眨眼之间就变得肮髒厚重。
稍稍活动一下双脚,湿乎乎的下摆上一颗接一颗的水珠滴落在地面。
值房大门正对处是一扇经年大开的圆形洞门。
那扇年岁颇久,灰扑扑不起眼的洞门是连接前院公堂与后院官署的必经通道。
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捕快模样的男子低头眯眼地从洞门处向屋檐下跑来。
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没有一处干巴地方。
胸腹处的衣物紧紧地贴在身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突出的肉肉。
他恭敬地站在矮胖男子的身侧。
被雨水迷住的眼睛费力地睁开。飞快地瞥了一眼男子,随后一直盯着男子的官服下摆。
他半弯着上半身说:“大人,都处理妥当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天地之间似乎只能听见狂风暴雨的嚎啕声。
“下不为例。”
那个男子终究还是开口说话了。
他的嗓音粗噶深沉,甚至有些难听。
在冷漠地丢下这句略含深意的警告后,他终于愿意迈动步伐离开。
浑身湿漉漉的男子灵活地偏转身子面对着洞门方向。
直到脚步声渐渐走远,直至几乎就要消失。他才直起上半身,长久的注视前方。
洞门内已经变得空落落,矮胖的男子和为他打伞的师爷的身影变得愈发朦胧,直至完全消失。
一阵寒风毫无预兆的刮来,红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摆。
男子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顺着脸蛋往下流。
忽明忽灭的灯笼光下男子的半张脸陷入黑暗中,令人难以捉摸。
“吱吱吱——”
那只肥硕的老鼠终于舍得从值房内出来。
它从门内探出一个鼠头鼠脑的尖尖脑袋。
眼见站在它面前的庞然大物半天没有动静。
它放松警惕,光明正大地溜出值房,溜到男子脚边。
外边还在下雨。木长廊前的石板地面上的积水水位还在不断升高。
那只老鼠就在男子脚边探头探脑,踌躇不前。
男子满脸阴沉地盯着脚边的小东西。那两只半迷着的眼睛里有兇光一闪而过。
“砰——”
很轻微的碰撞声。那只老鼠被男子一脚踢飞出去,淹没在浑浊的浅黄色积水中。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因着今夜狂风大作,暴雨呼啦啦的下个不停。
负责打更的更夫即使穿着厚重的严丝合缝的蓑衣。
里头的粗布麻衣依然被密集的雨水打湿。
遂早早的就回家呼呼大睡去了。
寿喜坊邻水街全然没有白日时人头攒动,车马川流不息的热闹光景。
各家商铺店门紧闭,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独自在风中淩乱。
一个瘦高的男子穿着不太合身的蓑衣走在空蕩蕩、冷清清的街道上。
他走的很慢,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握拳。
路过一家白日时人声鼎沸的酒肆门口。
屋檐下蜷缩着的土黄色流浪狗满脸戒备地盯着他狺狺狂吠。
他无动于衷,甚至像个游魂似的埋头向前走去。
白日里高麦敲开的那扇简朴木门前也是冷清清的,了无生机。
两三张破破烂烂被水打湿的草纸紧紧地吸附在青石板台阶上。
穿蓑衣的瘦高男子毫不犹豫地踏上台阶。
他擡起右手,就在两根粗糙掉皮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上的铜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