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是何意？”裴云照郁闷地吃了盏酒，煌煌灯色之中，裴云照美目低垂，微微醉了。

“女子如此散漫还说不得了。”杨月正视前方，不曾有一分一毫的偏移。

裴云照不想戳穿她的话里的意思，那里是她散漫，分明是不喜裴序，只不过这话说了，只会讨得她不欢喜，最终裴云照生生咽了委屈。

“爹爹，今日殿外的桃花开得正盛，我便折了一朵来。”话落，云岫从袖中取了一朵水嫩桃花。

大殿中央歌舞不停，云岫的一声呼唤，惹得衆人朝她看去，裴序也擡眼望去。

杨佶见到如此殷粉桃花心生喜悦，接过花的片刻，他将花朝着殿中一角落比对。

春日新桃花，不俗。

在辉煌灯火下含羞带怯，显然桃花并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衬她。”杨佶半眯着眼笑道，“可是李御史的女儿？”

话落，内侍将那朵桃花呈到了李寸微面前，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李寸微本能地踌躇。

殿内都有人都在望着她，李寸微迟疑的片刻已想出了对策，不论如何不能丢了李家的面子，“谢官家赏赐。”

“温婉端庄，又似这朵桃花如此明豔，皇后觉得这女子如何？”杨佶笑得慈蔼，探问着王皇后的意思。

王皇后看向李寸微，勉强抿开笑，“是个不错的小娘子。”

闻言，不论坐在上位的李淑妃，还是其余衆人，都在心底猜着什麽，下意识地看向两位皇子。

李寸微是李淑妃的侄女，李御史的小女儿，只是这个小姑娘很少与汴京闺秀来往，就连殿内身份不如她的都不与她攀谈。

看如今的形势是要将李家小女儿指给某位皇子，这并不难猜，大多数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杨适，如今看来裴李两家也就都要为他效力。

虽说如此，其中一部分人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沉默寡言的太子。

李寸微指尖紧紧拈着桃花枝，汴京谁不知道杨适的性子，既是嫁了过去有姑姑撑腰。

可将来呢，难不成她要一辈子困在杨适身边？

在这片刻里，她希望被指给太子，远离李家，远离权力的中心，想到这里，李寸微心凉了几分。

她的存在注定就是权力的一部分，即使不嫁给杨适，将来也会嫁给对李家有利的人。

漫长而沉寂的瞬间，端坐在上方的杨佶，不紧不慢地开口。

“且就将你许给太子做太子妃如何？”

此话一出，原先望向杨适的人，难以置信地转头去看杨澹。

李淑妃喉间一梗，急促地喘着气，看李寸微的目光变了又变，最终与李原对视一眼。

太子杨澹无母家助力，即使是太子也无政绩，现如今竟娶了李淑妃的侄女，要李家该如何办。

这一决定让太子有了助力，谁也说不準，李家会向谁倾倒。

李寸微恭敬地叩谢圣恩，拈着桃花枝的力松了些，一道明朗清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不必深想便知那人是谁，这大殿上估计也只有他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审视未来的妻子。

素玉看得无趣，那乐曲来回起伏，早已抹平了方才的悸动，而如今殿内仿佛热了起来。

“荷盈，我想出去走走。”素玉轻声道 ，“这儿太闷了，我不会丢的。”

荷盈沉吟片刻，点头应了。

与素玉一道离开的人还有李淑妃，说是身子不适，匆匆离席，春日夜宴不过才刚开始，就走了一位大人物。

云岫回到席间，贴近荷盈问，“为何爹爹要将李寸微许配给大哥？ ”

“可能是那支桃花，合了爹爹的心意。”荷盈舒展开一抹笑意，“我瞧着今日花苑中的牡丹开得不错，怎麽就折了枝桃花呢？”

云岫并未思索，即刻答道：“因为爹爹曾画过桃花，三姐忘了吗？”

“差一点忘了，不如云岫记性好。”荷盈面上笑意不减，语气柔和。

银竹原以为今日会是替杨适选妻，却不想竟然是选太子妃，在她看去，此举是为王皇后撑腰。

荷盈在入殿之时就已发觉长公主的桌案无人来，估摸着又是称病在公主府，可长公主分明知道今日她会在，为何不来。

或许长公主也早已知晓选妻这事？

席间荷盈不敢贪多，酒是好酒，侍女们捧上来的花也是才从枝头裁剪下来的，舞姬与侍女配合得当，勾起花枝舞起绫罗绸缎，仿若盛世仙女，在殿中为人间献乐。

春日夜宴赏的不止有春花，还有奇异宝石，这是重头戏，可惜素玉不在，荷盈轻叹口气。

侍女们奉上的嶙峋怪石，如同幽灵轻盈，黑得通透，被烛光一照便好似空了，只剩一圈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