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雉见到德庆时，差点没落下泪来，这些日子陛下除了隔帘请安之外，没在兴庆宫多停半刻。老祖宗也不理会，没说软话，照常接见那些不同意娘娘留宫的外臣们，祖孙间的隔阂眼见得越来越深。

德庆这回来，说闽地进贡了一批岩茶，陛下特意让他送过来给老祖宗尝尝。

送完茶后不久，果然陛下也来了。

她忙将人接了进去。

拓拔宪见了老祖宗，道：“孙儿派人送来的茶，老祖宗觉得味道如何？”

老祖宗老眼把他看了一看，漫不经心道：“尚可。”

拓拔宪欠了欠身，“那便好。来年孙儿再让地方多送些来，今年只得了这一点，只能尝鲜用。”

“……你有什麽事就直说，别在老身面前搞这些弯弯绕绕的。”老祖宗冷哼了声。

早在他让人把那个淑仪送来时，她就猜到事情不简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拓拔宪叹了口气道：“还是老祖宗英明，什麽都瞒不过。是这样的，朕有件事忘了和老祖宗交代，南方送来的这两个女子在宫里不安分，朝朕投过毒，一个朕处置了，还有一个就是她。她位份高，朕想着后宫向来是老祖宗管着，由老祖宗处置，比由朕来得名正言顺。”

老祖宗拄着拐杖就要起身，“投毒？食物里吗？你中了没有？这些南边来的人，心怀鬼胎，成天做两面三刀的事，过去背叛了宋国，现在又要……”

说着说着，她渐觉不对。南边人为利所驱，好好的日子过着，朝他投毒做什麽？嫌命太长了吗？

她又坐了下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道：“……你为了她，连老身都算计。”

后宫里头统共这麽些人，他就这麽不耐烦，要把妃嫔们一个个都赶出宫去，去讨那人的喜欢？

拓拔宪却把手伸了出来，“老祖宗若不信，可以请太医署的来看。不必言明朕的身份，让他们随意诊脉就是。”

余毒还未清干净，无论什麽人来了一诊，都能得出他中毒的诊断。

再说也不算说谎，那些人确实下了毒，只不过没料到会移到他身上。

老祖宗盯了他几下，见他坦蕩，有些发慌道：“真是她们做下的？”

拓拔宪将袖子放下，笑道：“孙儿何必骗老祖宗？当然您所言也是真的，朕有私心，也想后宫清静些，别吵了襄襄安胎。”

老祖宗见他能说会笑，中毒可能不假，痊愈了也是真的，把心一放，冷嘲道：“老身算听出来了，你这是要把人送出去，还要提防着别人送人进来。那些老臣们来兴庆宫说过这些事，但老身不是拉纤保媒的，没兴趣掺和你的事！你想借老身的手处置她，震慑那些老臣们，打量着老身亲自将人打发了，旁人一见，就不敢送进来了，老身告诉你，你做的这是无用功！”

拓拔宪也没打算瞒过她，仍旧笑道：“所以孙儿说老祖宗英明。但是以防万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若叫嚷到襄襄面前，惊了她怎麽办？这些日子孩子在她肚子里也闹，夜里睡不好觉，经不起。所以朕求老祖宗出面，也是为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听见提到了孩子，老祖宗脸色缓和了些，迟疑问道：“……孩子怎麽样了？养得好不好？她吃不吃得下东西？若不行，老身把青雉送过去，她经历的事多，还照顾过你母亲。”

拓拔宪半真半假地说了些，把老人家说得心疼，当即就要把青雉派过去，他多次阻拦才算了，又说起到宫外另寻几个産婆备着之事，说宫里用的虽好，七八年没孩子出世了，未免手生。

这件事拓拔宪应得痛快，还拜托老祖宗多费些心。

老祖宗勉为其难道：“你求了，老身还能不準吗？她身子弱，你又是个大男人，粗枝大叶，这事也只能老身来办。”

拓拔宪走出兴庆宫时，步履轻松，回到乾阳宫，见文令仪在廊下摆了张椅子，头向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的样子，走了过去。

文令仪忽然睁开眼，看向身边手拿团扇替自己扇着的男人，刚睡醒说话还有些粘涩，“你回来了？”

“怎麽在外头？日头还有一点。”拓拔宪摸了摸她的脸，不算热，很健康的红润色。

文令仪以手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是太医署的人说的，让我多晒晒太阳，春羽说午后的太毒，傍晚的就刚好。”

“晚膳好了！”春羽刚好从里头出来，正拿了个巾子擦手。

文令仪扭头看去，应了声。

拓拔宪一弯腰，将她抱在了怀里，觉得她比平时重了些，但不多。他悄悄在她耳边道：“再过一个多月，你舅舅就回来了。晚膳你要多吃些，不然朕让他晚点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