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栖(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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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闻方在他手下安了个小枕,细细地听了脉搏,正要答覆时,只听皇帝问道:“三个月后,腹中孩子是不是就安稳了?”

侯闻方答是。

拓拔宪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有些异样的神采,嘴角扬起了一些弧度,“很好。”

他不逼她,让她慢慢想。等过了三个月,再说。

威逼利诱留不住她,那就用孩子。一个孩子留不住她,那就两个。

他在她面前坦诚到没了底牌,不得不用了些朝堂上的谋划,步步为营。

侯闻方看着,旁人猜不出的,他倒能察觉几分,不由暗叹了口气,却不敢在天子面前表露,只道:“娘娘那里没什麽,精心养着就好,腹中胎儿也不妨事的。倒是陛下,替娘娘解了大半春日宴的毒,如今有些症状了。”

昨天侯闻方就说过一次病情,今日是複查,因此拓拔宪并未多问,只让他下去开药,有什麽就和德庆商量着办。

不过他吩咐德庆先去备些清淡的饮食,用药的事再说。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文令仪还在那里想着拓拔宪有什麽阴谋,宫人通传太子殿下来了,她没再继续往下想,忙起来换了衣裙,匆匆梳洗后便从屏风后赶了出来。

拓跋绍被宫人引着坐下了,捧了碗建莲红枣汤在喝,喝了没两口,见她来了,忙把瓷碗一放,拄着拐杖便站起来了,有些局促道:“见过娘娘。早上在那边没有看见娘娘,绍儿问过老祖宗才过来的。”又觉得不够,添了一句道,“绍儿没有耽误功课。”

文令仪见他懂事得不能再懂事,心里有些酸涩,牵着他回了位子,坐在他身边捧了红枣汤给他道:“你每日勤奋用功,辛苦了。是不是还没吃?先喝些汤垫垫罢。”

见她和平时没两样,拓跋绍慢慢放松下来,很痛快地接过了汤碗,仰头咕咚几下便将略显甜腻的枣汤喝尽了,见文令仪要给他擦嘴,凑过去擦完后,笑得两眼如月弯道:“很好喝。怎麽这麽好喝?我平时不爱喝甜的也觉得好喝极了。娘娘往里加了什麽?”

文令仪见他喝得干净,也十分开心,说了是那些宫人们做的,她并不知情。却也没有驳了他的兴头,把宫人唤过来细细问道:“今日的汤,你们用什麽熬的?”

宫人恭敬道:“回娘娘,用了建宁莲子、红枣,铫子煮熟后又加了古法制的蔗浆熬出来的。娘娘喝得惯甜,甜浆便多些,殿下的就淡一点。”

文令仪便知道是那人下令的了,当下神色转淡,随意应了句。却好不容易压下的思绪又翻涌了起来,他做这些到底想干什麽?绝不仅仅是出于想留下她、立她为后的意图。这些他若想要,现在就可以办到。哪怕老祖宗知道了她的身份,一力拿孝道、家国来压,拓拔宪相当于半个开国之君,这等压力他未必扛不住。只要他想。

那麽他想不想呢?

文令仪想起了那人受了一拐杖后,在老祖宗面前说的那句“她恨孙儿也是应该的”。其他的话,她都能用他在巧言令色以满足私欲来说服自己,唯独听见了这一句,竟有些抑制不住地……喉咙发堵,难过得无可複加。能听见自己的每一声心跳,在某一刻却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他而跳。

他也觉得,自己恨他是应当的吗?

他也觉得,从前的事做错了吗?

她很肯定,是,也不是。

之后她问他做错了什麽,他没有回答,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当初宋国之人若俘了他,可会杀他。会的。既然宋国之人会杀了他,也就意味着他从不后悔赶尽杀绝。

于他而言,从前的事没有做错,错的只是对她生出别的心思。可在她这个变数身上,他说,她恨他是应当的。若他当真这样想,是不是也觉得她当初对他的报複情有可原。可那一剑捅在心上,他难道不觉得疼?

文令仪莫名生出一种预感,到了如今,给她一把与过去一样的剑,也许她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果决地捅入他的心髒深处。也无比相信,即便重回那时,拓拔宪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赶尽杀绝。

文令仪深吸了口气,慢慢抚平着心情,在呼吸之间,觉得自己想通了。

他连悔改都不曾,她凭什麽去原谅他?仅仅因为无关紧要地从她的眼中看她的处境吗?倘若换成她屠戮了鲜卑之人,也许她也会有那麽一些片刻,觉得鲜卑之人恨她是应当的,这又有什麽稀奇?难道仅仅因为他是皇帝,就显得他的将心比心格外珍贵吗?不!不是的!这样更显他的可恶!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做下了恶事之后偶尔发的善心,这点善心对母后和太子哥哥的性命而言,明明就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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