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羽绒服衣兜里揣着的半瓶矿泉水掏出来，扭开盖子，漱了漱口。

看样子，易宇绅在路上已经把胃吐空了，这会儿才什麽也吐不出。

祝依然从兜里掏出纸巾，也蹲下来，递到易宇绅面前。

“擦擦嘴巴。”

祝依然的想法很简单。易宇绅不让她拉拉链，不让她扶，这会儿估计更不能让她给他擦嘴巴了。

他醉了，还是顺了他的意，别碰他的好。

易宇绅听到祝依然的声音，恍惚擡眼。

终于认出了她。

他擡手，似要摸摸她的脸，却又在她脸庞徘徊，迟迟没有上前。

在易宇绅犹豫之际，对面如梦境似幻觉的人儿，竟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他的嘴角。

指尖的触感太过清晰，终明了，这是真真切切的祝依然。

易宇绅那样看着她，祝依然还是没忍住去给他擦嘴，同时不忘小声念叨：“不让别人碰自己，自己却想碰别人。哼，霸道...”

他醉得不轻，估计第二天什麽也不会记得。

听到祝依然嘀咕，易宇绅收手：“我没碰到你。”

“是~谢谢您。”

她还能跟个酒鬼计较什麽呢？

祝依然：“还吐吗？”

易宇绅摇头。

祝依然：“那起来吧。”

两人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蹲着特别不方便。

祝依然先站起身，见易宇绅迟迟没有起身的意思，打算俯身去扶他，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带不知道什麽时候开了。

易宇绅此时正单膝跪地，认认真真地帮她系鞋带。

微弱的月光映透树影落在他背上，他动作缓慢，坚持不懈地给她的鞋带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结束后用手试探两下，确定已经系牢固才踉跄起身。

祝依然搭手，扶住他的胳膊。

这次，他没推开她。

待易宇绅完全站稳，祝依然把扶他的手换成两根手指，尽量减少触碰他的面积，指尖紧紧撚着他羽绒服胳膊某一处滑溜溜的布料。

冷风吹来，易宇绅好像清醒了几分。

易宇绅一擡手，便带起祝依然撚紧的手，似无筋骨，当啷在他的小臂。

反複擡手几次又放下，觉得可爱。

忽地笑了，问她。

“你就...这麽扶我的？”

能扶住吗？

“不然怎麽扶？”祝依然侧眼看他，好像在赌气，“你又不让碰。”

“我今天喝酒了...”易宇绅说着看似没有逻辑的话，“喝的...有点儿多...”

祝依然没能理解：“所以呢？”

“……”

所以，我刚刚没有认出你，以为是别的女人，才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我没有碰你，是怕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怕不喜欢我的你因此离我更远。

祝依然见易宇绅没说话，又执拗地问了一遍：“所以呢？”

他还知道他喝酒了。

昨天伤口缝针，今天就不管不顾地喝酒，还有理了？

“所以...”易宇绅红着脸蛋，打着晃儿，转身面向她。

“你是个傻丫头...”

祝依然跳脚急了：“易宇绅！你怎麽还人身攻击啊？！”

他以前酒品明明挺好的啊……

易宇绅傻乎乎地笑着，又道：“...我的傻丫头...”

-

远处的车灯越来越近，停在他们身旁。智勇匆忙从驾驶位跑下来，跟祝依然合力把易宇绅扶进后排座。

祝依然也从另一侧车门上了车。

车里，空调温度舒适，易宇绅穿着羽绒服，捂得暖暖和和的。他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智勇坐回驾驶位，问祝依然：“姐，你住哪里？我送你回酒店吧。”

易宇绅好似睡着了，没了重心，侧身一歪，头恰巧搭在祝依然肩膀。

这一靠，彻底改变祝依然就近下车的想法。

祝依然身体僵直，随后调整坐姿，用左手轻轻调整易宇绅的头，小心翼翼地绕过他额角的伤口，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逸扬酒店。麻烦你了，智勇。”

……

车辆平稳行驶，祝依然给安安发了条报平安信息。

右边肩膀的人呼吸平稳又规律。醉酒加上轻微嗜睡症，现在就算打雷，易宇绅也不会醒了。

祝依然握着手机，放松了些，侧头，把脸也轻搭在他的头上。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街道。

他们这样依偎坐在车后排，恍惚间，时光好似倒流了。

倒流回他们迫切寻求演戏机会，到处试戏跑组，累到一动不想动，上了出租车就在后座相互倚靠的时期。

那时候，他们渴望被导演认可，被观衆认识。只要有演戏的机会，便会高兴好久好久，再苦再累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