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但肯定难吃。”

“你这结论从何而来？”

“教我读书的先生说的，他说学堂里都是苦读诗书的学子，人家以为他们一心只有书册科考，不在乎吃食，所以管饭的人只用拿点馒头糙米应付，他们就吃饱了。其实就是出钱的人抠门，故意欺负穷书生的把戏。”

阵地转移到屋外窗边的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心中惊叹，好耳熟的话。

姜义听罢，决意做好双重保障，还是先吃两口垫一垫吧。

两人这麽一口一口地啃饼，就快吃饱了，白墨才拎着麻绳捆的大包小包进门来。

“我来了我来了，怎麽都吃上了，不是让你们等我吗？”

第六章  昏晓间閑谈诗落花

话语间倒无怨气，只是可惜。

姜义稍微擦了手，招呼他进门，宽慰道：“清晨叫外面的念书声给吵醒了，等得太久，实在耐不住，就先垫了两口，离饱还远着呢。”

白墨转过头便不计较，兀自说道：“那你可得习惯了，这些人天天早上都要起来念书的，比鸡都準点。快尝尝这个，我特意买的酸枣糕。初到那段时日我水土不服，什麽都吃不下，天天就指望着这口酸枣糕。我猜你们也是吃习惯了都城的口味，两地虽相距不远，但水土风气还是有些差别的。”

几块带着分量的酸枣糕酸甜生津，最适宜旅途奔波后口干舌燥的人食用，白墨也是有心了，两人便以礼赞相报。

“这一家早点摊可是神秘。”白墨兴致勃勃说道，“虽是开在乡野僻壤间，可店里一道最名贵的菜，你可知晓？”

姜义配合地摇头，只见白墨竖着三根手指头，重重砸下几个字。

“一百一十一两！”

“店里卖的可是仙骨龙肉？”

闻言，白墨哈哈大笑，仿若得一天下难寻的知己。换做旁人，可从未见过敢把这种大不敬的话语搁在嘴边的。

“我果真没看错人，林兄正如我所想的那般胆大直率！来！我敬你一块！”

几人不曾吃个尽兴，一阵钟声萦绕盘旋，钻进庭院。

白墨着急忙慌手拿一块，嘴塞一块：“快快快，赶紧走，路上再吃两口，不然去晚了先生要罚你的。”

姜义以为他们跑得够快，可三人衣袍纷飞进到昏晓堂时，其余学子均已入座。

居高位者，便是昨夜的长须先生，如今下巴的狼藉已修理整洁。白墨侧移几步以示道别，回了位置。

两人齐步走上前，朝先生作揖鞠躬。

“林时敛，你为何无精打采？”

姜义静悄着斜眼看他面色，清晨在屋里光线昏暗，姜义并没有发觉什麽异常。

而这里整室通透明亮，乔牧也面上疲态一览无余。

“无碍，只是初到此地，睡得不大习惯。”

姜义分明看见先生掩在长须下的嘴张了又合，提气欲言，如此好几次之后，眼神不明地看着乔牧也。

“嗯，入座吧。”

二人落座边上一排的最后两个位置，乔牧也在这时看来就是再守礼不过的林家公子，举手投足都是刻进骨子里的谦谦君子做派，无不妥之处，和舞刀弄枪时的乔牧也简直判若两人。

姜义只心想，若不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天天见着他的纨绔样，她或许就真信了这场戏。

好些个胆大的男学子悄摸着偏过头，看看姜义，又看看乔牧也，丝毫没有发觉先生那道夹着刀片飞来的眼神，待到回神，与先生对上目光，一个紧接着一个被吓得通身哆嗦，抄起书册挡住眼鼻口耳，也不管是正是反，不论自个儿清明还是眼盲。

姜义对学堂陌生，听着枯燥的讲学倒也兴致盎然。待到下学时，白墨甚至怀疑他们上的不是同一堂课，他在大半天的书香洗礼下，困得走路也没个正形，左摇右晃，哈欠不停，两眼亮晶晶，蓄满泪水。

外边的天地似乎具有神力，令人倍感通透清新，踏出昏晓堂的大门，白墨便精神抖擞，浑身的劲是一口气爬上几座山也使不完。

“走！早点摊的吃食随时都能买，可这学堂的午膳可不能再错过了！”

早晨疾步赶路，昨夜又四处黑暗，两人不得机会仔细瞧一瞧这学堂的一番景观，这时得空观赏，竟发觉学堂装横讲究，屋檐有奇兽攀爬，顶梁柱绘了祥纹福画，然而墙面破败剥落，环顾半晌，见得侧方两道拱门，姜义这才肯定，原来这昏晓堂所处之地，是间祠堂的旧址。

姜义心想，人人到最后都不过是黄土一抔，只有或早或晚的差别罢了。

她擡一手遮挡眼边豔阳，看着牌匾上漂移纵横几个大字念道：“昏晓堂……可是有什麽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