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之羽(179)
作者:君子如器
熟睡的人未醒,他放轻动作,又去端了碗,脑中忽然想起那未有人动过的饭菜,心里有点犹豫。
他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堂屋,终于有点心有不忍,敲敲房门,“阿姨,吃饭了。”没人回应,仍旧漆黑不见光亮。
他回到厨房,把剩余的馒头又再次放到篦子上,然后又把篦子放进锅里,盖上锅盖,最后把粘有玉米糁的勺子放在一个空碗上,案板上留有一碗盛好的玉米粥,晚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双筷子,还有一多一少的两碗胡萝蔔丝小菜。
手上端着一碗粥拿着一个开花的馒头的王洋,走到西屋,又回到厨房端来一碗玉米粥一个馒头和胡萝蔔丝鹹菜,走到西屋门口的人又退后几步,站在堂屋门旁,再次敲了敲门,“阿姨,快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他的耐心源于对小羽的疼爱,她毕竟是小羽的养母,无论怎样也不能对她不管不顾,这是王洋的善良,更是对这世间炎凉的温暖反驳。
黑乎乎的屋里只,有一个泪流满面,怨叹不止的老人,她这几天真的觉得自己老了,白发苍苍,满脸愁容这就是现今的吴彩凤,他乱糟糟的的银发下呆着一双木然的眼睛。
它一直没有睡,就只是这麽一直瞪着眼睛,脑中混乱,头痛欲裂。
她的心像被烈火蒸烤一般难受,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她相信她的家庭不会这般凄惨,她以前只知道该恨谁。
恨那个抢她男人的女人恨那个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丈夫,她更痛很自己懦弱,自己这满腔的哀怨。
当然这痛恨里肯定少不了,那个躺在西屋里的那个女人所生的孩子。
可当它知道丈夫患不治之症时,她只能把憎恨全部转加到那个女人身上,和那个令她耻辱的孩子身上。
她恨的咬牙切齿,恨的杀心四起,恨的天昏地暗......
没错,她的世界,自从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时,就已变的昏昏暗暗。
每天如行尸走肉,每天生不如死。
可想着孩子们还小,儿子还没有娶上媳妇,闺女还没嫁人,她就不得不逼自己活着。
有时候这日子过得真是煎熬,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那种无奈、抓狂、无助、绝望等等,诸多难熬,都被她发洩在了每日没夜的田间劳作中了。
她在地里一边干农活一边苦想,她在黄河边徘徊了很久很久。
她回想着这一生的不值,憋屈、耻辱,迈到黄河边土壤的脚,望着这混浊的黄河水缓缓东流。
她闭上眼睛,擡起脚,只要她迈出这一步,一切的痛苦皆可戛然而止。
每当这时耳却传来儿子的呼喊声,她把迈出的双脚又缩回来,向身后望了望,没有一个人。
她蹲在地上闷声大哭起来,她哭自己命苦,哭孩子们命苦,哭天地对她的不公,哭丈夫的不忠和欺骗,哭当初的媒人不该给自己和乔建国牵线,哭自己傻......
哭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无奈,那哭声在无人的黄河边撕心裂肺,在日落的红霞间呼天抢地。
无数次的天地河田之间的号啕大哭,泣不成声,悲壮如夏日滚滚的黄河水,年複一年......
张灯结彩的家,喜庆的大红喜字,儿子终于娶了媳妇,她也终于熬成了婆婆。
当吴彩凤听到儿媳羞怯的叫她一声娘时,她的心像被什麽给沖击了一下,身体似乎感觉到有一丝血液在流动,她开心的笑了。
这是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喜悦,她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苦日子快要过去了,她隐隐的有了些盼头。
在大街上看到别人的孙子乱蹦乱跳时,她总是在盼望着儿媳妇什麽时候能给她添个孙子。
从此以后,她每次到黄河边的地头时,总会蹲下下来,先是悲伤的哭一会儿,最后总会扯出一抹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笑容来,然后站起身,用粗糙的手使劲拍了拍裤腿和袖口上的泥土,长叹一声回家去。
人一旦有一丝念想都会支撑自己坚强的活下去,然后渐渐的又会重燃一些年轻时的斗志。
吴彩凤如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她紧紧抓住,于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全部都给了儿媳妇,家里的大件小件,无论是锅碗瓢盆还是电视洗衣机统统把新的好的留给儿子儿媳他们小两口。
儿媳自认很是高兴,干什麽都用新的,其实他们并没有分家,根本不用这麽泾渭分明。
但吴彩凤就是心甘情愿让儿子和媳妇享受最好的待遇。
于是厨房里新旧两种碗就显得特别的刺眼,院子里全自动洗衣机和破旧的半自动转起来叽哇作响的老式洗衣机也特别的不和谐,电视也是如此,媳妇儿子屋里的是超大彩电,而老两口的则是一个老式的小彩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