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之羽(167)

作者:君子如器


他要,求得女儿的原谅。

他要,看到女儿开心、快乐。

自己的奢望是不是太多了,心中不禁苦笑,老天爷会给他那麽多的时间吗?他越想心中就越是苦闷。

“爹?”儿子在一旁催促着,他缓慢的一手支在床上,另一个胳膊被儿子架起。

沧桑混浊的眼,半睁着看着儿子有些哀愁的脸色,心下一酸,乔建国沉沉的点了点头,什麽也没说,默默的转身开门走了,然后轻轻地带上门,一阵巨咳,让他几乎把肺给咳了出来。

乔志浩忙开门去看,父亲已经走进了堂屋里,东间里一声又一声的咳声传来,灯在咳咳咳的咳嗽声中熄灭。

他转过身关紧身后的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还未醒来的妹妹发呆。

他忽然站起来,一下子想到了什麽,起身走到炉子跟前,提起烧水壶,果然炉中的煤球已经燃尽了,白白的,干干的,还好煤球的中心还通红着。

他赶忙用夹子夹起一块新煤球,眼对眼的放在烧尽的那个白煤球上,然后拿起一旁细长的铁棍,朝着煤球那一个个小眼轻快的捅着,然后蹲在地上,在炉子正面的最下方的大圆眼中,用弯的铁鈎子把废煤渣给勾出炉外。

擡眼看见炉子中的黑煤球高出炉子上的铁圈,便拿起铁夹子平放在煤球上,轻轻地往下压了压,炉内的煤渣被挤压下来,新煤球刚好落在铁圈以下。

烧水壶中再用水瓢加满了水,放在炉子上,他又蹲下身来用弯的铁鈎子从拳头大小的圆孔里勾出炉内的废煤渣。

然后用一个石头做的圆圆的塞子,塞进圆孔内,塞紧之后,他又用手把石塞子往外拔了拔,松了松,以防塞的过于紧密封住炉子里的空气,使新的煤球无法慢慢引燃。

做完这些之后,公鸡的叫声连绵不断,又一更天了,他习惯的往墙上看大闹钟,可眼前只有空蕩的灰墙。

他转眼又看到一层灰尘的老木桌子上,只有一个杯子和一个水壶。

他气愤又懊恼的用力拍了下脑袋,在心里咒骂自己一声混蛋,双手抱头趴在床边上,胡乱的搓着自己的一头碎发。

阴沉的初冬的天气,田间房顶上总是笼罩着不浓厚又不轻薄的雾,灰蒙蒙的,仿佛在释放着一种“毒气“,给人以置身梦中却又真实的半虚半实的纠结感。

人们使劲闭上有些迷蒙的眼睛,快速的眨了眨眼,似要把体内的“毒气”用眼睛上下眼皮的内力把它们逼出来,可惜眨了数下,试了无数次,用手背揉了好些次,也都还是半梦半幻,眼神迷离。

微皱的眉眼,在上翻下翻,左转右转的眼珠上,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走近去,看到自家的木门或是村边的树林或是大街上又白又粗的电线杆,又或是邻家一声熟悉的鸡狗鸣叫,才安心的确认自己活在现实中。

在家门口,活在自己无比熟悉的村子里,这个人便是乔志齐了。

灵动的双眼,一张俊朗却又有几分痞气的长脸,简短精碎的发,衬的他干练又利落。

只是额前那几缕湿发,俏皮的在额前晃来晃去。

他把一双好看的又细又长的大手揣进大黑袄的口袋里,嘴里哀叹一声,干嚼了几下嘴巴。

他经常对自己说,早晨起来后要多给牙齿舌头嘴巴做运动,以保证它们更加的敏捷。

只是看天阴沉的样子,多像是大清早六七点钟的时候,这雾不轻不重的却让人觉得只想打哈欠,让人不禁想念那暖和的被窝。

他想起自己被人从被窝揪起的那一刻......

一声狮吼,“起来了,都上午十点了,还在睡,怎麽不懒死你。”

然后一张大圆脸镶着深深的鱼尾纹,吼叫间两坨脸上的肉块颤了几颤仿佛要掉下来,幸好它们掉不下来,否则定会摔向赖在被窝里的乔志齐一脸肉屑。

自从他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享受过一觉睡到天黑的待遇了,赖在舒服温暖的被窝里一天是冬季时光最惬意最幸福的时刻。

可惜他辍学了,不想再天天啃着书本,无聊的算着各种公式题。

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他要去过不一样的生活,才不要白白浪费这大好的青春年华。

热血澎湃的青年,对未来渴求的向往,殊不知这个新时代只对高文凭的人才,才敞开自己宽广的怀抱,并给予优厚的待遇和尊重。

没有高的文化,没有那个高门槛的大专或专科、本科的毕业证书,找工作会让他处处碰壁,被好的企业拒之千里,他又看不上朝八晚九的工厂生活,也看不上餐馆朝九晚九的工作,更别说老家那水泥瓦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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