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岛屿(23)
作者:岛亦川
跟他同一款品牌的快递,还有一个收件人,姜倪孜。
从快递单上看,她买的是相机和望远镜。
第五天了。
她家的灯再也没有亮过。
她倒是自由,走得无牵无挂。
原来他看隔壁就是一所虚化的房子,现在他总会有意无意地多看两眼。
不知道第多少遍,他路过她家门口,门前空寂得只有树上的蝉鸣。
早知道那天他就敲门了。
那年夏天起,陆啓樾有了这样的习惯,等人。
她在他眉间,也在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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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姜倪孜拖着行李箱下了出租车,重庆比热带更热,但还是回家好。
这趟旅行是她三月生日那会儿就订好的,可去可不去。
那天被陆啓樾一激,她改签了机票和酒店。情绪上头的时候,她不能自控,不是在心里死一次,就是让别人爆炸。
姜倪孜洗完澡没吹头发,打开窗户吹风,底下是云月巷愈发盛大的树,风好像也是苍绿色的。
她点了一根烟助兴。
烟雾被风送远。隔壁阳台晾了一件男孩子的衣服,是陆啓樾的,他那麽高大精实,这件衣服够当她的裙子了。被这身躯压着,是什麽感觉?
姜倪孜牙齿磨着烟蒂,呼出一口烟。烟雾袅袅,飘到了对面。
她是不是也该晾一件别的逗他。
烟雾塞住咽喉,咳了咳,她把自己逗笑了。
吹了几天海风,她已经忘了那丁点儿不愉快。
计较过去是为难自己。
更何况他没有说太过分的话。
抽烟的确不好,她从高一开始抽的,戒过,戒不了。有次南羌试了试她的烟,跟吞了砒霜似的,她劝了一句,能不抽尽量别抽。
这麽些年,看过她抽烟的人,要麽鄙夷,要麽惊豔,给她买糖吃的,只有陆啓樾一个人。
院子里有动静。
凳子拖地的声音。
陆啓樾在给钟司孟染头发。
钟司孟坐在凳子上,肩上搭了毛巾,“背时东西,你给我买的红色?”
“是吗?”陆啓樾拿着染发剂确认一遍,“哦我看错了,染什麽颜色不是染。你们女孩子真是麻烦,不去理发店。红色怎麽了,喜庆,符合您的颜值。”
女孩子。这个词用在奶奶身上莫名的可爱。
姜倪孜弯了唇角。
“我不去理发店,我社恐。”钟司孟嘴上骂骂咧咧,动作是配合的,她帮陆啓樾拿着镜子。
陆啓樾拿了梳子,微微蹲着,眼神认真,仔细地给钟司孟梳头发,“您还社恐,那满场跳舞,把外国老头儿眼睛都看直了的是谁。”
钟司孟老脸一红,“狗东西,没大没小的,这话被你爷爷听到了还得了。你染仔细一点儿,要均匀,不然洗了之后是花的。”
陆啓樾弯着腰,小心地给老人梳鬓发,“我爷爷,可能跟我爸在下头吃香喝辣呢,咱祖孙俩过好咱的生活吧。”
老人的头发稀少,用两遍染发剂都行了。
陆啓樾拿着梳子给钟司孟梳了好几遍,“染好了,又是大美女了。”
钟司孟照了照镜子,左右欣赏,被哄得大笑。
有人说老人和小孩子一样,吃喝拉撒要仰仗别人,但老人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他们更无助和孤独。
姜倪孜发现,陆啓樾长得那麽桀骜,其实他内心细腻,也很孝顺。
风吹过树梢的瞬间,月光满满当当,半山下是和外婆看过的长江。
姜倪孜鼻头一酸,忽然非常念旧。
她想外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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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倪孜睡前收到陆濛的微信。
她发来工作简述和上班时间。
姜倪孜喜欢书店的氛围,周末轮休,她可以去做其他事。
陆濛:“陆啓樾也要来,你们到时候一起过来吧。”
姜倪孜没有回複这句。
七月中旬,姜倪孜去“半句”书店打工。
早上她开门,石栏前站了人,高大卓越的身形。
陆啓樾在等她。
姜倪孜假装没看见,低头锁门。
“哎。”某人出声。
她看过去。
他还是玩世不恭的样子,剃过头发,五官轮廓更突出,肩膀宽阔平直。
姜倪孜不打算跟陆啓樾一起行动,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出门。
“在等我?”
陆啓樾:“你那天不是说要去附近的早餐店。”
姜倪孜直视他,“哦,不记得了。”
陆啓樾有时候觉得冷漠是她的保护壳。
他手里拎了好几个塑料袋,“不知道你要吃什麽,随便买了几样。”
姜倪孜没扭捏,接过来,无意间摸到他的手指,“谢谢啊,我转给你钱。”
陆啓樾手插进裤兜,“不用。我不是欠你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