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新绿(61)
作者:白鸟一双
高薪酬、高回报,比他这样辛苦地读书要快捷多了。
“知道我的公司每年能赚多少吗?”阿昌哥伸出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咖啡,然后在玻璃桌上写下一个数字,随后在陈南星豔羡的目光中,画了一串的零。
“大陆的高考嘛,考上了名校又怎样?出来打工,挣不了几个钱,不如跟我去那边看看,见见世面?”
陈南星动摇了。
他的家庭,在周围人看来算是宽裕了,可仅仅是买台电脑,想赶上时代发展潮流的第一波浪潮,都要如割肉一般。
父母对电脑格外珍惜,生怕磕了碰了。
而眼前的人,每年赚的钱都可以买几百台这样的电脑了。
“阿昌哥,能遇见你,真是遇见贵人了。”单纯的陈南星最后这样说道。
打定主意的陈南星和阿昌哥商量好,甩掉那个远房亲戚,就一路辗转去缅甸。
过境费了很大功夫,几乎算是偷渡,但总算是在十月底来到缅甸。
谁知人一到,一切就全变了。
这位阿昌哥面对他时,与先前相比活脱脱变了一副嘴脸。
陈南星跟着才了解到,阿昌哥有钱不假,可却是在台湾省贩/毒,又搞诈骗,名声坏透了,待不下去才跑去大陆,开始谋划把大本营往外国迁。
阿昌哥在缅甸站稳脚跟后,就有心再网罗些人才,形成稳固的産业链。陈南星这种懂电脑、又单纯好控制的年轻人,成了他的意外收获。顺便带走,当然也不错。
十月刚到缅甸时,陈南星才14岁,个子又高又瘦。
阿昌哥是那块小地方的王,关了陈南星几天后,被吓坏的陈南星就屈服了。他失去了为人的尊严,出于求生的本能,只能围在阿昌哥面前卑微乞怜。
翻过年后,陈南星已经15岁。后来跟里面的人聊起,听到这里目前的建设还只是个雏形,未来只会更加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时,陈南星终于意识到,再不想着逃出去,可能一辈子都逃不出去了。
于是他趁着深夜爬上高墙,将心一横,跳了下去。
谁知高墙外也有阿昌哥的人巡逻,半死不活的他被抓了回去。
阿昌哥气恼他的逃跑,也不着急送医,而是把他关进了狗笼,任由他摔伤的右腿恶化。
陈南星快死在狗笼里时,中缅跨境的一个贩/毒案,牵出了其中的头目阿昌哥,也牵出了被骗至缅甸的陈南星。
后来,那些跨境查案的缉毒警和边防支队的许松云,一起救下了他。
许松云在那次行动中牺牲,时年31岁。
*
花店里,跪地的陈叔迟迟不起,多年来积压的难受与此刻的愧疚一起倾泻而出。
“丢人呀。南星回来后,右腿没保住,可算是捡回了条命。我们也记得这份被救的恩情,但恩人始终找不到。可这事儿,我和他妈怎麽好意思跟街坊邻居说?”
“又该咋说?我们老两口心疼儿子,他那麽小,什麽都不懂。可到底是南星贪财,才中了圈套。回来后,人也几乎废了,精神气儿全没了,活着都算勉强。”
“这些年,为了给他治腿,卖了好几套房子,现在也就只剩下家里住的,和这商铺。可哪里知道,恩人一家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小段,陈家真是欠了你们很多……”
陈叔声泪俱下,段静秋终于还是又一次去扶他,带着隐约的哭腔低声道:“说什麽欠不欠的,松云是在工作,不是为私情。这些以后都别提了,都过去了。人还是往前看吧。”
许佳宁向来早慧,听明白当年的原委后,不至于去怨陈南星与陈叔他们,只觉得心头有种沉甸甸的无力。
命运把他们拧结在一处,不能说怪罪谁,只能说造化弄人。
“不说这些了,我去拿钱。”段静秋转了身,去抽屉里翻着。
租金早就準备好了,只是涨的那部分没预备上,段静秋又从抽屉里额外抽出一沓一百,低头数着。
陈叔匆匆起身,发麻的腿跛了一下,忙上前止住段静秋的手:“别数了,这钱我拿着觉得丧良心。”
“南星的命都是你丈夫救的,我们哪有这个脸,要这些你辛苦干活为家里挣下的血汗钱?”陈叔满面自惭。
他把下一年度的租金拿在手里,一张张数着,数完后,把其中一多半都还给了段静秋。
“花店的租金,就按前些年咱们定好的那个价钱算。”陈叔道,“这几年涨的,我必须全部还给你,一分也不能收。”
陈家如今困难,靠着花店的租金赖以生存。陈叔把这上万块还给段静秋,已经是在向她表明陈家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