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新绿(6)
作者:白鸟一双
花店里早就没了客人,只剩下许佳宁。
操作台、工作台、冰柜、圆桌、花架……连储物间都被她收拾好了,最后无事可干,题也没心思做,便一个人坐回门口的圆桌旁。
直到风铃声响起,门缓慢地开了条缝。
许佳宁打起精神,站起身,看清进来的人后,终于松了口气,像是重新找回主心骨:“妈,你总算回来了。”
段静秋的手很凉,许佳宁拉住时,被冰了个激灵,于是就双手覆上去暖着她,擡眸问道:“没出什麽事吧?”
“我没事儿。”段静秋原地站了会儿,才松开女儿的手,将手提包放在桌上,坐下喝了口水,解释道,“是我去送钱时,陈叔的儿子突然犯病,就帮着把人送去医院了。”
“南星哥怎麽样了?”许佳宁心里一紧。
段静秋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他的右腿情况。这两天下雨,疼得更厉害,吃止疼片都没用,疼到直撞墙。陈叔一个没留意,他就从床上跌了下去,好在发现及时,已经住院治疗了。”
多年以来,陈家一直对陈南星当年受伤的具体原因讳莫如深。
许佳宁只知道,陈南星刚巧就是在她出生那年出的事。
那时陈南星十五岁,在外地因为意外从高处坠落,造成脊髓损伤,伤势太重,右腿实在保不住,医生就在他大腿中上三分之一处进行了截肢。自那时起,残肢痛和幻肢痛,几乎无间断地折磨着他,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我去看看他吧。”许佳宁心情沉重道。
她与陈南星还算熟,小时候十天半月总能见他一次,后来学业繁忙了,他又不爱出门,才渐渐半年只见那麽一两次。
在童年的记忆里,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陈南星的右腿。
陈南星拒绝安装假肢,坐在椅子上时,右腿的裤子只能空蕩蕩晃悠,和健康的左腿并列在一起,总有种怪异感。
许佳宁幼儿园时不懂事,还不知道失去右腿意味着什麽,爱揪着他的空裤口玩儿。后来慢慢懂得了健康与生命的重量,在陈家看到陈南星时,不自觉就与他拉开了距离,眼神也複杂起来,多了惋惜与同情。
“先别去了。”段静秋摇头,“他情绪不太好,这几天住院不想见人。再说了,你也快开学补课了。”
“那南星哥什麽时候出院?”许佳宁追问道。
“应该要到月底了。”段静秋算了算日子,一边照料着花草,一边道,“情况好的话,你军训前的那个周末,他差不多就能出院。”
“好。”许佳宁默默记下时间,帮母亲一起给店里的花添水,“那到时候我们去看他。”
“佳宁,最后再检查下窗户。”段静秋说着,将许佳宁的外套从简易衣帽架上取了下来,等许佳宁关好窗,就披在她的身上。
许佳宁穿好衣服,顺手拎了袋垃圾,临出门时,忽然想起什麽,对着那把无主的黑色雨伞拍了张照。
第03章 薄荷
许佳宁的家离花店不远,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两人并肩走着,段静秋看到许佳宁低头看手机,叮嘱她注意看路。
许佳宁口头连声答应着,可心思还是放在手机上,抓紧时间把照片发给好友温舒白,向她请教。
“温大小姐,快来鑒定一下,你认识这把伞吗?”
温舒白比她小足足四岁,夸张点说,还处在能过儿童节的年纪。但身为豪门独生女,从小就见惯了豪车和各种奢侈品,这方面称得上是个“小专家”。
可能是有事,等许佳宁走回了家,洗完澡躺下后,温舒白这才回她电话:“佳宁姐,这是劳斯莱斯雨伞。”
“难怪难怪……”许佳宁倒吸一口凉气。
她在温家的车上见过,也在网页新闻上见过,难怪看了觉得有点眼熟。
许佳宁整个人都有些不淡定了,先前她对这把伞态度一般,将其随意靠在花店角落,可现在却隐隐担忧起来,怕雨伞晚上在自家店里丢了,她可赔不起。
握着手机时,她的手指也开始发颤,努力镇定下去,小心询问:“听说一把卖十万?”
“夸张啦,佳宁姐,比这便宜。”温舒白认真纠正,“据我了解,一把应该是四万多吧。”
许佳宁:“……那好像也没有便宜太多。”
思忖后她又一本正经问道:“舒白,我是不是应该连夜赶回店里守护它?”
“啊?”温舒白呆了下,没听出许佳宁话里的玩笑意味,分析道,“佳宁姐,别担心,一般人不会看那麽细,认不出来的,才不会半夜三更去花店偷伞。”
“我知道。”许佳宁笑了,但很快又有点笑不出来,“不过这麽金贵的一把雨伞,拿在手上我真的有心理负担,值四万多呢,是我家花店几个月的收入。如果一直放着没人来找,我嫌烫手。”